荒野寂寂,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阮梓寧兩人,展離眸色清寒,瞥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大步朝大樹走去。
嗅到熟悉的氣息,其中眉間一縷白毛的駿馬停下了吃草的動作,甩了甩尾巴,衝著展離歡快的打了個響鼻。
展離眸中冷色稍褪,伸手摸了摸自家愛馬。
像是感覺到自家主人心情不愉,駿馬一雙極通靈性的眼睛轉了轉,又扯著韁繩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蹭,大腦袋都快埋展離懷裏了,蹭了一會兒還不忘抬頭看看。
這樣子,不像是傳聞中性情桀驁難訓的赤血寶馬,倒像是家養的極力討好主人的小狗。
正整理包袱的中年男子抽空看了一眼,笑道,“在這一批赤血寶馬中,踏雪的性格最是桀驁不遜,沒想到現在倒是溫順的很。”
展離神情溫和的撫了撫馬背,冷硬的神色褪去了不少。
“祁先生,方才你為何一再退讓,還送出了匕首?”展離抬眸,茶色的眸子清寒森森,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被喚作祁先生的中年男子將手中整理好的包裹重新係回馬背上,聞言,儒雅的麵容上帶上了一絲淺淺笑意,搖了搖頭,“三郎君,方才您的確是太過魯莽了。”
見展離顰著眉,祁先生暗自搖了搖頭。
這位三郎君雖說資質出眾,但自小在山上長大,性格雖冷卻有些不諳世事,這次家主特意讓這位剛歸家不久的三郎君跟著出來,其中未必沒有要他多曆練些的緣故。
祁先生耐心的解釋道,“以三郎君你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用將那兩人放在眼裏,就算有一位是校尉在咱們眼中也算不得什麼,隻是,偏偏是順天府的人,”祁先生話一頓,見展離眸光微動,他笑了笑繼續道,“這次出來是有要事在身,家主特意交代過,決不能驚動旁人,要不然咱們也不會偏挑荒野小路走。”
“江南三姓劃江而治,一個個爭地盤爭得麵紅耳赤,向來連皇室插手的機會都難尋,咱們家的人與這三家一向不睦,也從不與之來往,在江南一帶本就沒什麼根基。”祁先生收了折扇,語氣微沉,他侍奉主家數十年,家主乃少年奇才,這麼多年,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沒見家主有如此失態的時候,雖然家主隻交代了兩句,但既然派了三郎君和他過來,足以見他的重視程度,不能不讓他謹慎。
“眼下江南正鬧水患,到處亂成一片,連飛翎衛都出動了,如今的順天府被各方勢力盯著,一舉一動都要格外小心,一旦暴露行蹤,隻怕會惹來天大的麻煩。”祁先生神情凝重,“那兩人看似貪財魯莽,暗中卻有準備。”想到那位不依不饒的青衣少年,祁先生語氣更沉,“三郎君您隻見那位小郎句句逼人,我卻覺得他是故意的。”
“怎麼講?”展離眸光一動,不禁問道。
“能在三郎君的弓弩下麵不改色,還有閑情求財,平常人還真沒有這個膽子。”祁先生笑了一聲,這話倒不是取消,展離性格冷沉,一身淩厲氣勢能逼退人三舍,那青衣少年能無視性命之憂,不是膽子大就是有所倚仗,抬出他那位校尉哥哥不過是迷惑人罷了。
祁先生走南闖北許多年,看人一向很準,那位小郎不簡單。
要是他真的什麼都不求就出口討饒,反而讓人覺得不過是市井膽小之輩,若他日有人察覺到什麼問及他們行蹤,為了保命,兩人絕對會盡數說出,這般反而不能留下活口。
可那青衣小郎卻擺出一副傲氣的樣子,出口討要錢財,並出奚落了他們一番,還不忘點明自己的身份,這也是在表明態度,他不願意惹麻煩,不會往外說。
自己最後應承下來條件,並送了一把匕首,就相當於是達成了協議。
祁先生吐出一口氣,神色有些莫名,他倒是沒想到這鄉間僻壤還有這種聰明人。
難怪江南地界兒亂的很,個個心思都七拐八彎的,不亂才怪。
看了一眼皺眉不說話的展離,祁先生暗道,比起方才那心思狡猾的少年,他家三郎君簡直就可以用純潔兩個字來形容了,難怪家主日日都在愁,這要放出去還不給人生吞活剝了。
祁先生歎了一聲,“咱們還是快趕路吧,過了前麵那個山頭就是遠安縣了,家主囑咐了,一定要盡快找到人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