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已經是次日午時了。
整個籠香閣安靜的很,偶爾能到鳥兒的嘰喳聲。
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子經昨夜那麼一折騰,越發不中用了。
覺得嗓子幹的顏菖蒲正欲掙紮著坐起,卻無意間驚動了趴在床邊睡著的夏蟬。
“姑娘,你醒了。”
“恩,我覺得有些口渴。”
夏蟬起身倒了杯水,趁著顏菖蒲喝水的間歇,將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詳述給她聽。
朝堂上的政局當真可謂是變幻無常的,隻不過一夜的光景,太師便被薛謹之以莫須有的罪名罷了官職,送回原籍養老了,謝思琴也被剝奪了貴妃的稱號,並且打入了冷宮。
聽著像是一筆不能再糊塗的糊塗賬,但是顏菖蒲心中明白,薛謹之隻不過是想借她失去孩子的機會,拔去太師這顆眼中釘、肉中刺罷了。
如今,想來朝中便是榮親王做大了,若是她猜的沒錯的話,薛謹之下一步的計劃,便是鏟除榮親王,因為隻有將榮親王鏟除,他才能真正的安枕無憂。
“姑娘,昨兒個夜裏皇上……”
從顏菖蒲的手中接過空了的杯子,夏蟬話至一半,將她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便識趣的將之後的話語咽了下去。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昨兒個夜裏,皇上不眠不休的守在姑娘的床邊,直至淩晨快要上早朝時,方疲倦的離去。
或許皇上的心裏確實恨過自家主子的不坦誠,以及欺騙,但身為旁觀者,她知道,皇上心裏始終是有姑娘的。
否則,當初良妃娘娘去請求要太醫,皇上也不會同意,昨夜,皇上也不必那麼操勞。
隻不過,她終究是個奴婢,主子的情感歸宿,她是不能多加評論了。
“夏蟬,自打他掐著我脖子的那刻起,我便已經與他恩斷義絕了,往後,就不要再提了。昨兒個折騰了一夜,而今醒來,委實覺得有些餓了。”
打發走了夏蟬,顏菖蒲便倚靠在床柱上怔怔發起呆來。
日子似水般一日一日的過去了,顏菖蒲的身子始終不見好轉,這也急壞了夏蟬。
慕容君塞請遍了所有的太醫,各個均是束手無策,最終,也隻能仰賴回紇國師,能拖一日是一日。
這一日,回紇國師剛替顏菖蒲把完脈,夏蟬便機靈的帶著室內的人退出,並且將房門關上。
“國師,我乃是一個將死之人,你能滿足我的一個小小的心願嗎?”
“姑娘盡管直說,倘若在下力所能及,必定達成姑娘所願。”
“恩,你能脫去上衣,讓我看看你的肩胛嗎?”
顏菖蒲的請求著實令回紇國師嚇了一跳,然醫者父母心,他也知道,顏菖蒲活不了多久了。
她之所以想看他的肩胛,或許他長得真的太像她口中的季叔叔了,就連太後,每次見到他,也都用一種將信將疑的眼眶看他。
猶豫片刻,回紇國師解開腰帶,緩緩褪去身上的衣物,背轉身子,一片冰肌雪膚便躍入顏菖蒲的眼簾中,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沒有那記憶中的梅花圖文,沒有。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便總是想著了無遺憾的離去。
銀粉尋覓至今,都不曾有季林的消息傳來,或許,季林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
“國師,謝謝你,你可以將衣服穿上了。”
綿軟無力的說罷,顏菖蒲便不再多言。
回紇國師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隻是默默的收拾好東西,靜靜的行了一禮,便離去了。
又過了半月,公孫蓉兒的身子已經康複,並且開始掌管後宮,太後卻感染了風寒,並且有惡化的趨勢;朝堂之上,則是榮親王的勢力越做越大,也因此,薛謹之索性將寢宮設在了禦書房。
這一日,天氣甚好,暖陽照身,花香襲人。
忽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了側臥在貴妃塌上的顏菖蒲,手拿書信的夏蟬很快跑入室內,行至塌前道:
“姑娘,靖王爺的信。”
淡淡一笑,心頭流過一絲暖意,眉目間笑意綻放,柔的似春日裏的湖水,素手接過信,撕開封口,將裏麵雪白的信紙抽出,顏菖蒲默不作聲的看了起來,然麵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最終蒼白如紙,清澈明亮的雙眸之中淚水滿溢。
拿著書信的手顫抖不已,猶不信信中所說內容的顏菖蒲又從頭到尾將信看了一遍,劇烈的心痛讓她再無力拿住薄薄的信紙,手一鬆,那信紙便如斷翅的蝴蝶,飄飄蕩蕩,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