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鉤,懸掛柳梢頭。
此刻的江城像條趴伏在粼粼波光裏的龍,酣眠中別有一番風致。
離開侯府後,舒牧昭並沒有立即回去,而是與慕容淩並肩騎著馬,在江城主街上慢慢走著。夏夜的風早已褪去了那股擾人的悶熱,拂過肌膚擦起一抹涼意,似乎連心情都變得平靜了些許。她端坐馬上,望著被黑暗籠罩的前路,悠悠道:“淩王爺的事,可辦妥了?”
她微微偏頭,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神情一怔,心下多少有些了然,隨之歎了口氣,“有沒有一種龍困淺灘的感覺?想當初,你在京城裏如何呼風喚雨,到了這裏卻處處受到旁人的掣肘……”
“那可要問問舒大小姐,為何不肯出手相助了。”慕容淩難得開了個玩笑,眸光在她怔愣的神情上劃過,本來亂糟糟的心情忽然也變好了幾分。
南信侯府的本事,的確出乎他的意料。閔東在府中搜索許久,都未曾發現沉巧的身影,也難怪能成為江城數一數二的“城霸”。隻是,以前他從沒來過江城,對這裏的情況也不熟悉,本以為閔東能擺平這些事情,卻不想還是被陳陽安鑽了空子。
或許,他要考慮一下,是否多調派些人手過來了。
舒牧昭沒猜到他會這麼說,雖然聽來是玩笑,卻還是頗為詫異,“王爺也有需要人出手相助的時候?”
在她的印象裏,這個人幾乎是無所不能無往不勝。以前在山上學藝時,他天資聰穎,又勤學苦練,比他入門早很多的師兄們都敗在了他的手下,是以,他也一度成為門中弟子敬佩尊崇的對象。而在朝廷之中,太武帝對他這個弟弟又極為看重,賦予那麼多至高無上的權利,哪怕在京城裏橫行都不成問題。
這樣的人,這樣的一生,應該沒什麼遺憾的。
又或許,他的遺憾,隻是那年沒能及時趕回京城,救下自己的妻兒罷了!
舒牧昭暗自苦笑,努力這麼安慰著自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平複下此刻相近而不能相親的衝動。
“本王在找一個人。”慕容淩沉思片刻,忽然說道,“那個人,本王找了好幾年,奈何對方卻像是銷聲匿跡了似的,這些年不管怎麼找都沒有任何消息。這一次,聽說她也來了江城,本王特意讓閔東盯著她,好不容易把她捉住了,最後卻被一招聲東擊西壞了事。舒大小姐手下人才濟濟,想必要找個人,也不是難事吧?”
“王爺太抬舉我了。”舒牧昭謙虛地推了回去,並沒有再說什麼。
她知道,以淩王府的本事,絕對不存在辦不成事的道理。他對自己說的這些話,最多也隻能信三分。
這個人啊……
既然當初能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現在也能引她入坑。
可是,她有點不樂意了呢!
慕容淩見狀,眼裏劃過一絲詫異,當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神色莫辨。
這個女子的警惕性,遠遠高出他的想象,但傳聞中舒牧昭不拘小節,又豈會有這麼多小心眼兒?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腦中浮現出李神醫曾經說過的話,再一次對自己看到的人和事產生了濃濃的懷疑。
舒牧昭知道他在看自己,卻依舊端坐在馬背上,望著前方黑沉的道路,試圖緩解掉此刻的尷尬,“淩王爺早就知道三皇子來到了江城?”
“不算早。”慕容淩斂起了那些紛亂複雜的思緒,想起慕容允卿來此的目的,神色裏也多了一分凝重,“從元啟十三年開始,皇兄就迷上了卜卦之術,國師張延壽一躍成為朝廷的紅人,在很多重要場合都有了一席之地。之後,張延壽設淮令府,在大祈朝內外廣招特殊男女,提拔入了淮令府之中。而借此機會,張延壽也與朝廷官員乃至皇親國戚都搭上了關係,三皇子慕容允卿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