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將心裏樂開了花,回歸座位,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這時就見王必領著一個黑衣使者緩步來到堂口。王必抬手說了句:“請進。”那人客氣地拱了拱手,低頭趨步上堂,不待走到曹操近前就連忙作揖施禮,態度恭謹至極:“在下冀州從……”話說間眼睛一瞥,看到路馮二將,身子不禁一顫,說著一半的話都忘了。
馮楷腰板挺得直直的,冷笑道:“哦……原來是陰先生啊,你此來可是向曹公索要我二人頭顱的?”
那使者唯恐路氏兄弟對自己不利,腳底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好半天才安定自己的心緒,重新向曹操施禮道:“在下冀州從事陰夔參見曹公,並替袁大將軍問您的好。”那聲音顫顫巍巍的。
“好。”曹操冷冰冰地道:“大將軍差你前來有何賜教?”
“有書信在此。”陰夔從曹操陰森森的口氣中領悟出一絲不祥,便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慌慌張張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交與王必,可由於手抖得太厲害,竹簡竟掉在了地上。王必俯身拾起,畢恭畢敬遞到曹操手中——三公府邸規矩甚多,外人是不準親自將東西交到曹操近前的。雖然入府前已經解去了佩劍,但來者若是暗懷利刃或武藝高強之人,便可能在遞交東西時突然行刺,那也是不可不防的。
袁紹乃四世三公自視甚高,又掛著大將軍的名分,即便對曹操有什麼要求也不會派人送信,一定是修表交付省中,繼而再轉到司空府,務保名正言順。即便實在有什麼不能明言的事,也是派手下心腹致書曹操掾屬,雙方隔著窗紗說話,從來沒這麼直截了當過。曹操料想這封信必定與路馮二將有關,哪知打開一看,上麵並未提及叛投之事,而是叫他遷都鄄城!
鄄城在兗州濟陰郡,朝廷任命的郡首恰恰是袁氏族人袁寂,雖然還屬於曹操的地盤,但北臨冀州、東近青州,一舉一動都在袁紹的監控之下。隻要袁紹願意,他隨時可以揮師過河抵達鄄城,曹操根本防禦不住。袁紹要求遷都鄄城,言下之意很明確:曹孟德,我給你兩條路,要麼投降,要麼交戰。你要是知趣的話我給你留麵子,你還當你的三公,把都城遷到鄄城,朝廷和軍隊由我接管。你要不肯遷,咱們就兵戎相見,我的地盤比你大、兵馬比你多,到時候一舉滅了你!
曹操看罷不禁苦笑:本初啊本初,時至今日咱們倆依舊是心有靈犀,我擺出如此陣勢,你送來這樣一封信,連決裂的時機挑得都這麼一致,惜乎開弓沒有回頭箭……想至此他把竹簡往書案上一攤,望著陰夔道:“這就是你家大將軍的不對了。如此重大的事不上疏朝廷決議,竟私下寫信給我,豈不有失人臣之禮?你可知信上都寫了些什麼嗎?”
陰夔也不明就裏,隻記得袁紹交給他這封信時麵沉似水,叮囑他務必親自交與曹操,他這一路上心頭忐忑,卻不敢隨便偷看。這會兒見曹操如此發問,汗水涔涔而出,結結巴巴道:“在下不知。”
“很好,”曹操嘿嘿冷笑道:“大將軍說許縣卑下、洛陽殘破,要曹某遷都鄄城。”
陰夔聞聽此言,隻嚇得三魂渺渺七魄茫茫。饒是他腦子快,趕緊施禮道:“差矣!在下這就回去見大將軍,請他重新修表上奏。”說罷轉身就要溜。
“站住!”曹操一聲斷喝。
陰夔嚇得腿一軟,回過頭戰戰兢兢道:“曹公您……您還、還有何吩咐?”
“修表就不必了,我也無需寫什麼回信。就勞你回去轉告大將軍,許都朝廷安穩、宗廟確立、城池堅固、兵精糧足,遷都之議萬難從命!若是別有用心之人窺覬神位……”曹操“鏘啷”一聲抽出青釭寶劍繼續道:“我曹某人就憑掌中利器與他兵戎相見!”說罷,高舉利劍奮力一劈,霎時間哢嚓聲響、木屑紛飛,袁紹的書信連同書案一並被斬為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