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中(二)(3 / 3)

其實裏頭也沒什麼玩的,路文良在村子裏住了這麼些年,常常在後山撒潑,也算是比較熟悉了。開發這回事,就是把樹木統計一下、地址測評一下,然後在沿途的山區做一些保護設備。自然公園的門票並不便宜,後來還搞了護欄。

這後山一直往前走可以走上兩三個時,邊角一個挺偏僻的側門,出去就是安與鄉,也就是趙春秀的老家。安與鄉和周口鎮相隔不遠,大概半時的路程,但走到側門的功夫兩個人大概是沒有的。

拍了幾張照片廖作紀念,原路折返,搭了度假村口的麵包車,兩個人到了鎮上。

來回路過了這麼些遍,唐開翰也算是對這裏比較熟悉了。可因為大多都在車上,真正踩到結實的地麵打量這個﹢,他感受到的心情還是頗不一樣的。

似乎刻意忽略了鎮中心的那條街道,路文良拉著他先沿著鎮內的溪流邊緣走。溪流很,兩岸的堤壩也已經澆築了水泥,結實又安全。上麵很多和原本土地交彙的邊緣還遺留著木質的老房子,有著歲月古老的味道。

寺廟、商鋪、騎著三輪車的老人,便是這個鄉鎮最常見的景觀。

“我學就在這裏讀的,初中才轉出去,”路文良感慨的看著附近一如往昔的風景,拉著唐開翰看攤上的零碎玩具。

攤子很,黑漆漆的屋內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貨品擺在大木板上,用板凳放在門外。這都是一些看上去十分劣質的玩意兒,比如袋包裝的糖果,大包裝開了口子,裏頭一片片的沾了辣椒的辣條、旁邊罐子裏用褐色的水泡著鴨爪,還有櫃台上用機器滾動的熱狗,上麵用油乎乎的紙張貼了標語——“一元一根”。

“哎呀!這裏賣熱狗了!”路文良卻頗為詫異,顯然是時候沒吃過這個的。他反倒伸手在老人家的詫異眼神下在裝貨品的籃子裏掏,掏出一把糖來,“老唐,你身上帶了零錢沒?”

唐開翰摸摸錢包,夾層裏還有張十塊,於是乎遞給老人。老人顫顫巍巍的吐了口唾沫摸摸真假,然後從放零錢的木桶裏掏啊掏的,掏出一把零碎的紙幣,一張張抹平了,又數過兩遍,才遞過來給他。

市區已經很久不見毛票了,但路文良抓的這把糖才三毛,老人又找了兩張破破爛爛的一毛錢給他們。

買了糖,路文良總算雀躍了起來,他在攤子上找來找去,似乎找不到以前常常買的長條氣球了,隻好拉著唐開翰繼續走。一邊剝了顆糖塞在嘴裏:“你知道我以前的夢想是什麼嗎?”

唐開翰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握住他的手:“嗯?”

“我那個時候特別想開賣部,”路文良亦是覺得自己的夢想好笑,邊搖頭邊回憶,“你不知道,那時候這個老板的兒子也在看店。每在門口架一輛車子炒米粉,做仙草凍,用塑料袋裝著,一份五毛。”

“我那個時候從來沒有零花錢的,看到同學們吃,他們有些很大方的,也會給我嚐嚐。我就在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吃的東西……”

一邊笑,一邊覺得有點感傷:“我媽和我爸沒離婚的時候,家裏有個存錢罐,擺在二樓他們房間的衣櫃上。我有一次實在想吃糖,就架了個板凳,偷偷的拿了一毛出來買糖。一毛錢三顆,我吃了半個月……”

砸吧著嘴裏的滋味,路文良搖搖頭:“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味道了……”

唐開翰偏頭看著他,片刻後從他手裏要過一顆糖來,仔細的看。這不過是一粒全無形狀可言的麥芽糖,半透明色,糖紙的印刷十分模糊,連品牌也看不清楚。麥芽糖的中央嵌了一粒灰色的話梅。

撥開糖,放在嘴裏,第一口嚐到的就是話梅酸澀的味道,片刻後,麥芽糖帶著人工甜蜜的滋味將酸澀壓了下去。很寡淡的糖果,甚至比市區裏大部分可以買到的糖都要難吃。

歎口氣,唐開翰覺得自己也許無法那麼深刻的體會到路文良曾經被貧窮壓迫的滋味。畢竟即便是常年無法和父母見麵,從到大,他的零花錢都從未缺少過。

然而很明顯的,他能從一顆糖的滋味裏,看出路文良對於生活的渴望和追求。

現在的他,已然完全不必局限在這狹的夢想裏了。

一路拉著長長的影子在路邊慢步,沒有理會一切居民對他們投以的目光,兩個人交握的手越來越自然,就好像這些年一起度過的歲月那樣——從容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