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他沒能力讓老婆孩子過好日子,窩窩囊囊的沒點出息,還不會帶孩子。家裏被欺負成這樣了,出頭的居然是個孩兒!
他這個當爹的是幹嘛用的!?
路功的弱勢也逐漸把她的脾氣樣刁了,似乎是想要把前半輩子受的氣全部發泄出來似的,路功曾經對她多暴躁,她現在就對路功有多刻薄。到最後幹脆連名字也不叫,直接叫路功“癱子”,每三頓飯不歇的挖苦諷刺,隻恨不能路功早早的就去死了才好。
路功卻比她想象中要寬心,居然就這樣死乞白賴活下來了。作為老婆,在外頭她還是不敢太過分的,於是漸漸的,也不太讓路功出門見人了。反倒家裏家外一把抓。
她這個年紀,丈夫癱瘓了,又是癱的下半身,就有了許多難以啟齒的不便。
慢慢的,她也學著方雨心的樣子,在鎮上勾搭了個賣西瓜的相好。那相好三十多歲,比她要,黑黑壯壯的,身體倍兒好。除了窮一些外,對她也格外體貼,簡直把她迷的找不著北了!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鬧著要和路功離婚了。但路功死也沒同意,一直鬧到路德良回來,她仍舊是沒半個月要上場一出鬧劇。
八卦那人嘲諷:“她還真以為人家稀罕她一個老女人呢,那個賣西瓜的打麻將,把家裏房子和三輪車都給輸出去了,也就她人傻錢多,倒貼著給人睡!”
話裏的意思,竟然是離婚不成的原因,是因為家產問題。
果然那邊路德良無不諷刺的嘲笑:“你要是一定要和我爸離婚,你離就是了,有本事家裏一分錢你也別帶走。倒貼那個賣西瓜的白臉,我呸!”
趙春秀居然一點也不心虛,拍著大腿號喪:“我的個嘞!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讓我碰上這麼一家人!!!!!”
路德良斜睨著母親弱下去的聲勢,很顯然,這一場戰役他又贏了。
路功從頭到尾坐在椅子上,臉色都是灰的,雙手緊緊握著車把手,眼神毫無焦距。似乎這一切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
路文良歎了口氣,也終究看不下去了。
路德良長大了,也比他從前要強硬的多。至少他懂得保護自己,也懂得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他不關心父親是否會距離橋邊太近而真的掉下去,也不關心母親的嚎啕大哭是否會傷害到身體。但有些時候,人真的要這樣什麼都不在乎、也什麼都不恐懼,才能如願以償的活下去。
雖然已經不把他們當做家人,但路文良卻仍舊不想看到這種難堪的場景。既然唯一一個他不放心的人都已經成長了起來,那麼這個鎮子,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了。
他拉了拉唐開翰的袖子,對方立刻低頭看他,似乎注意力一直都沒有集中在前方的鬧劇上:“怎麼了?”
“走吧……”路文良搖搖頭,有些疲憊的笑著,“沒什麼好看的了。”
唐開翰立刻體貼的摟著他轉身,用沉默和有序的、在後背的輕拍,無聲的安慰著愛人。
橋邊上仿佛在神遊外的路功恍惚之間在人群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他驚的嘴都長大了,眼睛更是瞪的像銅鈴那樣大,剛剛張口想要叫出那個記憶中的名字,就見到那人毫無留戀的轉過身去。
“……文……”
他怔在當場,手已經抬在了半空,話也出口了一般。
卻最終,緩緩的、無力的將胳膊垂落下來。
他渾濁的眼睛在眼眶裏緩慢的轉著,似乎帶走了這個人最後的一絲生氣,然後逐漸絕望般,把焦點對準了膝蓋。
片刻後,眼眶裏溢出兩行淚來。
——報應……
——報應啊!
那一頭的趙春秀已經無聲的認輸,路德良誌得意滿的把父親從橋邊拉回來,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圈表情,有些吃驚:“爸?你怎麼哭了?”
路功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嗚咽聲,想要些什麼,卻最終閉緊了嘴巴。他沒有錯過兒子眼底藏匿的很深的一絲厭惡。
大兒子形同陌路,兒子心口不一。
一個早已當他是不相幹的人,一個巴不得他早點埋進地裏。
他這一輩子,竟然失敗至此!
趙春秀毫無形象的趴在路上捶地,他卻已經完全喪失了教訓她的心思。他們一家人在這個鎮子上,已經毫無顏麵可言。
還能怎麼辦?
他摸約也沒幾好活了。
這輩子的第一道眼淚,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流了出來。
回去的一路上,路功沉默如鐵,聽著跟在身後的妻子的哭聲,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鬧劇。
總該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