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雖然已經抽高了身形,也曬黑了皮膚。但看五官,絕對是路德良沒有錯。
這一家人怎麼鬧到這個地步?
周口鎮的方言有些難懂,唐開翰三兩句的也不大明白,路文良聽了幾句,懂是懂了了,但也隻知道這是一家人在鬧矛盾。
趙春秀邊哭邊嚎啕:”你個狗娘養的的王八兔崽子!那麼多年是哪個給你吃哪個給你穿?你摸摸你的臉皮在哪裏?我日你娘祖宗十八代喲!!我他媽怎麼生了這麼個討債鬼,當年不如把你扔在尿桶裏,讓你嚐嚐味道!“
路德良冷笑:“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倆還想生出什麼好東西?我沒有去殺人放火算給你麵子了。”
路文良莫名有種躺槍的感覺。
趙春秀聞言似乎崩潰了,尖銳的嚎叫了一通,哭的涕泗橫流:“我他媽是造了什麼孽哦!!!生了這麼個雜種!!!”
輪椅上的路功冷冷一笑,嘴巴一開一闔,卻沒有出聲,仿佛在嗓子裏念叨著什麼。
路德良卻不怕她,反倒針鋒相對的罵回去:“你罵我野種你自己也討不了好!家裏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們不同意,你休想就這樣離婚!”
“你麻痹!”
“你麻痹!”
如是人身攻擊片刻,趙春秀捂臉蹲地痛哭,過了一會兒好像恢複了一些狼,可憐兮兮的抬起頭來:“娃兒,你不能放媽一條生路嗎?”
路德良絲毫不為所動:“你的生路是什麼?家裏短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穿?你每打牌我們不給錢?舍得花五六百塊買高跟鞋的全家也隻有你。一三頓都有肉,爸也從來不和你吵架,你還有什麼不如意的!?我們哪裏要逼死你了嗎!?”
趙春秀亢奮的紅了眼睛,一手刷的伸直,連指尖都繃緊到不見血色,聲音更是像從嗓子裏憋出來似的:“他是個癱子!!!!”
“他是個癱子!!!!你爸已經癱了!!!我這麼多年為他把屎把尿做的還不夠好!!!?他媽的路也不能走!連飯也是這兩年才能自己吃的,一到晚的發脾氣砸桌子摔椅子,這不是把我往死裏逼!!!?這不是把我往死裏逼!!!?”
路德良聞言,渾身都開始顫抖。
路文良站得遠,他們的表情其實並看不清,隻是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很明顯的以這一家人為中心蔓延開來。橋下許多看熱鬧的親戚此刻都停了笑,大夥兒表情逐漸嚴肅起來,路文良聽到旁邊有人:“不好!路家子恐怕真的要跳!”
立刻有人反駁:“得了吧你,他們半個月鬧上一次,我都習慣了。除了罵人的話不一樣,哪次不是好好下來的?做個樣子而已。”
“不好意思,”路文良正在不解事情的緣由,看到旁邊有個眼生的知情者,連忙拍拍他肩膀,“老鄉,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年路文良很少回到周口鎮,大部分人對他的印象已經淡漠了。更何況他現在的變化比起從前,可以是翻地覆也不為過,加上這幾年因為紅豆杉林子的開發,使得鎮上的外來人口日漸增多,猛然出現個臉生的人,鎮上的居民並不算很稀奇。
那人打量路文良兩眼,見他眼中求知欲旺盛,輕笑一聲,傲氣的歪了歪頭:“你問我就對咯!鎮上沒有我曉不得的事!”
路文良一聽之下,大為驚訝。
他原本以為路家現在的日子應該過的不錯了。畢竟鎮上已經相當於搞了開發,房價也漲了,又有外來人口推動消費。路家的樓房拿來開了旅館,不大富大貴,保持溫飽水平總不大困難,誰知道聽這人一,才明白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偏偏要在日子好過的時候作死的。
路功的病,也不能癱瘓那麼嚴重,起初隻是要休養一段時間而已。結果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情,路德良的賠償款讓全家人元氣大傷,宅基地整個囫圇賣了,趙春秀還想買樓房,還是路功死守著這條防線,沒有同意。但為了兒子來去奔波,他到底把腿傷給耽擱了,等到終於死心了,有時間關注自己的腿時,這一雙腿早就因為各種原因而徹底無法治療了。
這樣一來,趙春秀除了擔心兒子,還得在家裏照顧一個癱瘓。路功一開始的時候也常常大發脾氣,到後麵終於接收了自己成為殘疾人的事實,卻也依舊給妻子造成了很多麻煩。比如他家這樓房,坐輪椅的就沒辦法自幼上下。趙春秀漸漸的也煩了他,直接就在後頭的廚房後堂給他搭了張床,把樓梯隔間改了個廁所,幹脆不讓他上樓了。
路功生氣也沒辦法,他隻能任人宰割,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趙春秀怎麼安排,他也隻能生受著,久而久之的,也就習慣了。
趙春秀卻一肚子怨氣,他兒子坐牢了、好好的生活也亂了,父母恨的和她斷絕了關係,趙王八的死讓她見親戚的時候都有種被戳脊梁骨的不安,這一切都是路功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