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棚很快被搭了起來。
第一局是簡單地背誦四書篇章,對於讀書人來說是最簡單的基本功。幾乎沒人指望這兩人在這上麵能分出什麼勝負來。
“請問右相: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誌。此謂知本。下一句?”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
……
一炷香之後--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
“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蕭衍一頓,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往椅背上一靠,“忘了。”
一眾旁觀的人裏頓時炸了鍋,忘了!?這是個什麼情況?再看一眼蕭衍絲毫不在意的神情,都心道:這不是忘了吧?這是懶得比了吧?故意放水啊!
“有點口渴,十一,倒茶。”
一眾旁觀者滿頭黑線地看著剛才比賽輸了的人,哦,原來是口渴了啊。
第二局,比的是作賦,以治學為題,一刻鍾內作賦一篇。
這一局似乎沒什麼比頭,很明顯,蕭衍玩弄權術是不差的,但作賦這種事情是純文人的活,想必也是比不過的。
可是他們又想錯了。待到兩人分別寫完後讓人傳閱時,看文章的人都陷入一片呆滯狀。
一篇筆跡雋秀,文采飛揚,引經據典,觀點獨到新穎,行文流暢,讀到的人都禁不住歎一聲妙。
另一篇,所有人在讀的時候都不禁手抖,這篇賦文言辭尖銳,直逼利害,幹淨利落,而每一論點又有龐大史例論證,論證嚴密程度令人瞠目結舌,但偏偏沒有一個人敢叫好,因為這整一篇賦都是抨擊太學積弊的。太學積弊,人人心知肚明,卻是一個隱晦話題,此時叫好,無疑是給自己攬麻煩。
“眾位大人,如何?”,蕭衍這邊喝著茶,好笑地看著眾人的表情。
一眾文臣互送秋波了半天,又咽了無數口唾沫,才有一個人艱難地開口:“算平局吧……”
話一出,其他人也立馬附和著,“是是是,各有優點,各有千秋啊,難分上下,難分上下……”
蕭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看的一群人冷汗直下。
“那就平局吧。”
聽到這句話,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那個學生拿過兩篇文章來一看,便知道自己其實是輸了的,隻不過蕭衍的內容實在讓一群人沒法辦,這才判了平局。
常洛剛才也看了那兩篇文章,蕭衍的文章並未讓她有多麼吃驚。別人也許已經忘了,但她卻記得無比清楚,蕭衍最早出名並不是在那熙平征伐一戰之後,而是早在他七歲之時。
蕭衍七歲寫得《京華賦》,成為京城出了名的神童,十歲拔得帝京遊詩會的頭籌,再次轟動帝京。蕭衍的父親是先帝親封的齊國公,那時蕭家仍舊是朝堂中數一數二的家族,蕭衍也因此以蕭家三少的名號譽滿京城。十三歲時在翰林院舌戰群儒,使當時執政官轉變政策,免了西北方可能挑起的戰火,被慈安太後賜爵位,成為熙平最為年輕的男爵,也曾是風流一時,不過十三歲之後,蕭家在薑家的打壓下漸漸勢微,蕭衍本人雖然也依然傑出,但也不再那麼紮眼,也不再有過什麼驚人的成就了。她十一二歲時讀過不少他那時的文章,喜歡得不得了。還曾歎惋過時不與人,埋沒了人才。不過都是那一戰之前的事情了。
那一戰,震驚了整個大陸,這個少年重回人們的視線,一站就站在了整個熙平的頂巔。經曆了這麼多年,人們提起蕭衍,第一反應便是畏懼或是厭惡,很少有人還會想起曾經那個才華橫溢的蕭家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