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在看到那塊烙印的痕跡的時候突然一怔,像蕭衍這種出身尊貴的人身上,怎麼會有這種印記?
“大人,暗影那邊收網,潛蛇在城裏的那幫人都抓住了,那幫人佘良和一個拿流星錘的跑了,其餘都抓住了。哎?您肩膀受傷了……”
常洛默默移回腳步,不作聲色地往後退了點,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蕭衍側過頭看了一眼,微微皺眉,將破了的袖子往上提了提,“拿件披風來。”
他拿過披風,遮了傷口,衝常洛走過來。
“本相送常大人回府吧。”
常洛窺見不該窺見的東西,略略有些心虛,移開目光,“不必了,大人不是還有傷在身,下官自己回去就好。”
“小傷,不礙事。”蕭衍笑看她,“如今城裏還不安穩,常大人一個人回去,本相怕是放心不下。”
“那……恭敬不如從命。”
街上有膽子大的人探頭出來查看情況,還有的溜出來收拾自己的攤子,大多數人還是蜷在自己屋子裏沒敢輕舉妄動,街上一片靜謐,隻有巡防營的士兵的軍靴落在地上哢嗒哢嗒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這一次動蕩之後,朝局事態會徹底發生改變,又不知道多少人要受到今天之事的牽連,當然,隨之改變並不僅僅是朝堂的陣營和局勢,還有她的看法。
“坊間都說右相蕭衍是玩弄權勢的小人,是十惡不赦的奸臣,大人以為如何?”
蕭衍聽了輕笑一聲,“俗世的眼光又何必那麼在乎,史書上藏匿的,歪曲的事本就已經數不勝數,更何況這些街頭巷尾的雜談,三分真,七分假。斤斤計較反倒沒了意思。本相倒是比較在乎你的看法。”
她的看法?
“下官眼中的大人曾與那些市井傳言中的看法相差無幾。”
蕭衍沒有著急反問,耐心地等著她的下一句。
“可今日所發生的事情,讓下官對大人有所改觀。坊間傳聞的弄權小人,實際上卻也忠君愛國。”
蕭衍聽到這話仿佛聽了什麼好玩的笑話,低低笑了起來,“常大人這個詞用的還真是有意思,本相怕是這輩子都聽不到別人用這個詞來形容本相。忠君愛國?”他強忍笑意,似乎這麼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都有著極大的喜感,“你是如何把這麼四個字跟本相連起來的?”
常洛卻也不惱,“今日所有部署,大人先是派人去找雲麾將軍請令,召京畿大營入京鎮壓叛亂,後又派遣自己的暗衛在京各處搜捕潛蛇餘黨,連自己有危險都顧不上,且今日入宮,下官沒猜錯,大人入宮,和下官是一個目的,都是入宮請諫陛下安排禁軍護衛宮廷一事。大人既考慮京城安危,鎮壓叛亂,又擔心陛下的安全,急急奔忙。下官說的難道不對?”
蕭衍笑看她,“中間那些事誰跟你說的?”
“伍笙。”
常洛毫無愧疚心地直接把小五賣了。她本來進宮還想去請調令,結果沒進得了宮,京畿大營卻仍舊入京,她好奇便問了守城的伍笙,知道竟是蕭衍去請的雲麾將軍。
“做了這些事便是忠君愛國?常大人的標準未免太低了些。薑希明原本就是本相的政敵,潛蛇也本就與本相有過節,收拾他們不本就是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至於皇上,如今熙平雖強,北越,南壤卻一個個虎視眈眈,此時若是熙平內亂,難保外敵不會趁勢攻之。本相是熙平的右相,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不會不懂,什麼忠君愛國,未免可笑了些,不過隻是將目光放長遠了些。本相不似天龍部那幫瘋子,做事不計後果。”
常洛笑笑不語,蕭衍做事自有他的一套準則,“忠君愛國”這四個字她說出來既有試探,也有些調笑的意味,她知道蕭衍對燕軻根本提不上有什麼君與臣的感情,更不用提所謂的“忠君”二字了,這麼久的相處,她漸漸看明白,蕭衍的這種感情應該更偏於一種執著,他對熙平的感情,不加諸於君,不加諸於這片土地,不加諸於自己的地位財富,他與曆史上她所知道的忠潔之士也罷,奸佞小人也罷,都不相同。
“今日大人直接拋下下官,怕是就不會受這道傷了。”常洛看著他的披風,若有所思道。
“原因似乎本相告訴過你。”
因為她像他的一位故人嗎?
“侯府到了。”
常洛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已經快要到了侯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