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在院子裏拔雜草的時候,木槿端了藥從庭中走過去,藥味濃重,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那味道就讓賈明不由得皺了眉頭。
“大人生病啦?”
木槿瞅他一眼,“大人好著呢。”
“那這藥是給誰的?”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拔你的草吧。”
賈明看她離開,嘴裏嘟囔了兩句,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哪裏就好好的了。”
常洛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有叫木槿,已經到了夜裏,她不想再麻煩誰,怕是不適應那些粗礪的食物,忍一忍也就好了,已經沒有下午時疼得那麼劇烈,但仍舊隱隱難安。
房門被敲了敲。
她以為是木槿給十一送完藥回來了,想也沒想就喊了聲進。
步子聲很輕,她一下子就警覺過來,翻身而起,直襲來人的咽喉,手腕被一把扣住,壓了下去,屋裏燈光昏暗,進來的人背著光,看不清麵容,她就要摘了手腕逃脫,製著她的人卻先她一步感受到她的意圖,趕緊鬆了手。
“是我,大人,賈明!”
常洛拍開他,一把把他推到涼處,“夜裏誰讓你隨隨便便進本官房間的?”
“大人您啊。”
“……”
她坐回床上,腹內的疼痛一陣接著一陣,根本懶得和這人胡攪蠻纏,“你來幹什麼?”
賈明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紙包遞給她。
“這什麼?”
她打開,裏麵一股山楂的清香氣味撲鼻而來。
“山楂丸,今日看大人一直不舒服,想是禹州這邊的飲食粗糙,大人腸胃適應不了,就買了些山楂丸來,此物可助消化,大人再多喝些熱水,會舒服很多。”
常洛撚了一顆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吃。
“你去給本官倒杯水來。”
賈明聽話地出到外間去到水,提了提水壺,裏麵卻是空的。
“大人,裏麵沒水了。”
“沒水了不會去加嗎?”
“那要不小的去叫木槿姐姐?”
“叫她做什麼?你不是厲害得很,一聲不吭就敢進本官房間嗎?現在扭捏個什麼勁兒?再說了,可別叫木槿姐姐,怕她受不住。”
賈明在外間聽著她這一句句冷嘲熱諷,心裏也有些許明白了,端著水壺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常洛坐在內間,嘴裏嚼著山楂丸,眼睛卻一直盯著屏風外麵。
門第二次被推開,看屏風裏透出來的身影卻是木槿。
“給十一送了藥了?”
木槿應聲。
“今晚你到西廂房睡吧。”
“為什麼呀小姐?”
常洛支起身子,撐著腦袋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借口,最終放棄了思考。
“我想一個人靜靜。”
木槿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搞什麼幺蛾子,隻好收拾收拾走了出去,她前腳剛走,賈明就從後麵院子裏走了進來。
“大人,水弄好了。”
“弄好了就端進來,非得本官說一步你做一步?沒有眼力界兒,幹脆明天別幹了了吧。”
賈明嘴角一抽,這人那會兒還嫌自己隨意出入她房間不知道避諱,這會兒就讓他把水端到內間裏去,變臉比翻書還快。
他倒好一杯水,端進她的屋子,常洛曲著腿坐在榻上,絲毫沒有一點端正樣子。他將水遞過去。
“大人,小心燙。”
常洛接過,杯中的水汽蒸騰,模糊了她的神色,賈明站在這一邊,一時間竟看不出女子的情緒。
“大人沒什麼事兒的話,小的就先告退了。”
他剛走了兩步,身後的女聲幽幽響起,“耍我好玩兒嗎?”
賈明身形一怔。
“看到我傷心流淚,看到我寢食難安,看到我擔憂成疾,好玩兒嗎?”
常洛站起身來,步步逼近他,“在禹州大營的也是你,來應招的這個賈明也是你,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麵前的身影沒有動,燭火漸漸幽微,月光照進來,如同結了一層冰,讓人遍體生寒。
“為什麼明明還活著,卻一聲不響,不告訴我?”
賈明還是不說話。
常洛一把拽過他,就要湊上去,身後忽然起了一陣風,她往後一倒。
這一倒,就倒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營中那個是我,來應招的賈明是我,這個賈明可不是我。”
慵懶沙啞的語調一如既往地響起,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這大漠的風,奔湧而下的江水,迎著這一抹孤寒的月。
“退下吧。”
賈明很尷尬地撓了撓頭,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幫他們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