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耿安晧也想除掉岑隱,卻不如耿海那般急躁,在他看來,若是有機會,比如這次國子監的事,那就抓著機會添把柴;一時沒有機會,那就再慢慢等待時機就是。
“岑隱說到底隻是一個閹人,我們一直與他糾纏不休,與局勢無益,說到底,沒了這個岑隱,還會有下一個‘岑隱’。”無論是司禮監,還是東廠,都是耿家不能插手的地方。
“父親,我以為我們還是應該要抓住這個機會,把五妹妹真正推上鳳命的位置。”
“等將來五妹妹做了太子妃,我們再慢慢除掉岑隱也來得及,反之,要是錯過這個機會,恐怕得不償失啊。”
耿安晧有條不紊地勸著,耿海緊皺的眉頭又慢慢地舒展開來,對自己說,確實是這個道理。
這些日子,為了岑隱的事,他都亂了方寸,費盡心機,卻一點也沒有得到好,岑隱如今正如日中天,想要拿下他還是得靜待機會。
而如今,耿家的時機已經來了。
地龍翻身,乃天降異象,天地之戒也,照理說,就該讓皇帝下詔罪己,皇帝有罪,大盛不寧,正是應了那位孫真人的前半句,那麼後半句,“天降鳳女”,化解大盛之危也就理所當然了。
想著,耿海的心口猛地跳了兩下。
兒子說得是,是自己為了岑隱糊塗了,入了魔障了。
天命鳳女的事是該好好謀劃一下。
自己對皇帝一直忠心耿耿,可是皇帝卻一而再而三地打他的臉,是皇帝先對不起他們耿家,他也隻是還擊而已。
既然皇帝不仁,就別怪他要再進一步了!
這時,窗外又是一陣寒風猛地拂來,把方幾上那片紅梅的花瓣吹得飛了起來,花瓣輕飄飄地在半空中打著轉兒,慢悠悠地落在下方光鑒如鏡的青石板地麵上。
耿海抬腳一踩,將那片花瓣踩在腳下,徹底地碾碎。
這麼多年來,擋在他耿海前麵的人都一個個地被他踩在了腳底,任何人都不會例外!
三日後,也就是二月初四一早,宣威侯、鎮國將軍、忠勇將軍、秦州總兵、遼州總兵等聯名上書,以“地龍翻身,天降異象”為名,請皇帝下詔罪己。
當日,折子就以最快的速度遞到了文淵閣,幾位內閣大臣圍著這道折子,真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些閣臣都是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老油條,也都不是傻子,這些個將領們忽然聯名上書,背後必是有人指使……哎,誰不知衛國公手掌兵權!
知道歸知道,卻也沒人明言,畢竟衛國公在朝堂上根基深厚,指不定他們在這裏說的話當天就會傳到對方的耳中。
文淵閣的議事大廳裏,靜悄悄的,明明誰也沒說話,卻似乎有陣陣歎息聲回蕩在空氣中。
耿海未免也太張狂了。端木憲盯著折子最下方幾位武將的紅印,眼神複雜。
相比其他人,端木憲心中還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慨歎,四丫頭早就說“有人”會讓皇帝下罪己詔,果真應驗了。
“端木大人,”禮部尚書第一個出聲道,臉上勉強擠出笑,“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其他人的目光皆是齊刷刷地看向了首輔端木憲。
可想而知,這道折子一旦送到了皇帝跟前,連他們這些閣臣多少也會被皇帝所遷怒,這還真是無妄之災了。
端木憲心裏早就有了計較,就等著人問了。
這等燙手山芋自當是——
“那就先送去司禮監吧。”
說是送去司禮監,可是眾人都心知肚明,是送給岑隱才是。
一切都交由岑隱定奪便是。
為此,端木憲親自跑了一趟司禮監,把折子親手遞給了岑隱,於是,這道折子正午就抵達了養心殿,擺在了皇帝的案頭。
皇帝聽岑隱稟明後,根本就沒打開那道折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紫,色彩劇烈變化著,須臾,他又恢複了平靜。
“哼。”皇帝的嘴角逸出一絲冷笑。
想到了岑隱昨日帶來的那些學子們的畫押和陶家兄妹的口供,皇帝右手成拳在一旁的方幾上敲了兩下,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耿海啊耿海,朕還真是沒‘看錯’你。”
他早就看明白了,耿海的貪欲永無止盡。
皇帝眸光微閃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先是士林,再是武將,耿海這是在逼朕呢!果然是好算計!”
皇帝的聲音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負手在暖閣中來回走動著。
他雖然早就已經在考慮下罪己詔的事,但是他自己的主意和被人逼迫完全是兩回事。
耿海是肯定不能留了!
岑隱身姿筆挺地站在一旁,嘴角微微翹了翹。
皇帝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又望向了方幾上的那道折子,冷聲道:“朕倒要看看,耿海到底串連了多少人。”
皇帝的眼神一片幽深而冰冷,深如淵,冷如冰。
之後,屋子裏就寂靜無語,隻剩下了西洋鍾發出的“嘀嗒”聲,單調枯燥,襯得四周愈發靜謐。
皇帝按下了這道折子,但是事情並沒有因此而消停,接下來的幾日,陸續又有中州總兵、京衛指揮使等將領上了折子,全都被皇帝按下了。
這麼多請願折子一道道地遞上來,讓內閣有些惶惶,文淵閣內連著數日空氣都沉甸甸的,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緊接著,二月十四日,遼州衛所一眾將士聯名上書,再請皇帝下詔罪己。
當日皇帝宣內閣在內的一幹重臣聚集在養心殿的正殿中,二十來人分列在殿宇的兩邊,把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空氣有些壓抑。
皇帝坐在高高的禦座上,環視眾臣,淡淡地問道:“你們怎麼看?”
皇帝問得沒頭沒尾,但是在場眾人都知道皇帝是在說什麼。
屋子裏一片靜默,眾臣皆是俯首盯著自己的鞋尖,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忽然,某人從隊列中踏出了一步,他的步履其實不輕不重,但是在這寂靜的殿內顯得尤為響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將士,他大步走到中央,然後對著皇帝俯首抱拳,道:“天降異象,恐大凶之兆,還請皇上下詔罪己。”
武將的聲音中氣十足,鏗鏘有力地響徹整個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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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共蓋了768樓,我被嚇到了……
我先整理一下,周一會把名單發在書評區的!
下個月要不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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