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王廷惟在這裏孤立無援,也隻能求慕祐昌襄助了。
慕祐昌看著王廷惟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心疼不已,抬手攬住了王廷惟那瘦削的腰身,微微一用力,就把他擁進了懷裏。
“廷惟,你放心,以你我的關係,本宮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慕祐昌的手在王廷惟的腰身上摸索了兩下,柔聲安撫著。
話是這麼說,但是慕祐昌的心裏其實清楚得很,父皇正在盛怒中,這件事很難有轉圜的餘地,即便他去找父皇求情,也不過是觸怒父皇,不僅於事無補,連他也會栽進去……
哎,反正父皇正在南巡,暫時還不會回京,等回京也是半年後的事,屆時王廷惟想必也冷靜下來了,不會和自己置氣的。
他現在先把人安撫下來……別的以後再說。
“殿下,我們王家就全靠您了!”王廷惟信了,從慕祐昌的懷抱裏抬起頭來,一臉期待地看著慕祐昌,就像是一個深陷泥潭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
“一切自有本宮在……”
書房裏靜了下來,隻剩下衣裳摩擦的窸窣聲,以及窗外風吹著船帆發出的聲響。
這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快馬一路暢通無阻地飛馳著。
十一月初八日,聖旨就送到了京城,再一路馬不停蹄地遞到了司禮監。
聖旨送到司禮監的時候,才不過巳時過半,岑隱正在偏殿裏待客。
十一月上旬的天氣稍顯寒冷,不過這個時辰,在陽光的照耀下,屋子裏還算暖和,內侍們特意把偏殿的窗戶都打開了,周圍一片敞亮。
“岑督主,這次多虧督主了。”端木憲就坐在窗邊,對著與他隔著一個紅木雕花方幾的岑隱拱了拱手,笑容滿麵,“否則,恐怕很難在短短的時日內把銀子湊到了七七八八。”
直到此刻,端木憲才算是如釋重負。
在宣武侯的家財一一變賣後,湊到了三百萬兩銀子,雖然還是不足,但總算沒有欠四百萬兩那麼誇張了,這一次,要不是東廠出麵,以雷霆之勢壓製住了宣武侯,快刀斬亂麻,端木憲可以肯定這件事絕對沒有這麼容易了結,光是“拖”,沒準就能“拖”上小半年。
自己能等,南境那邊卻不能等!
“端木大人客氣了。”岑隱微微一笑,抬手端起了手邊的青花瓷茶盅。
他身上的袖子隨著他端茶的動作形成些許褶皺,在陽光下這些褶皺中流光溢彩,讓這身碧玉石色的直頓時有了如翡翠般的光彩。
別人看了也許隻會感歎岑隱身上的料子罕見,但是端木憲卻是一眼看了出來,這是自家鋪子做的衣裳,如今京中能有一身雲瀾緞衣裳的人那可是屈指可數。
端木憲心裏有些酸溜溜,又有些得意,幸好孫女一向孝順,自己也是那“屈指可數”中的一人!
岑隱優雅地淺呷了口熱茶,慢悠悠地說道:“銀子既然到賬了,端木大人就趕緊去辦吧。”接下來,要往南境送軍備、送糧草,事情可不少。
話語間,來送聖旨的小內侍進來了,步履悄無聲息,他雙手捧的那卷五彩織雲鶴圖紋的聖旨很是醒目,一看就知道這是南邊來的。
岑隱放下茶盅,隨手把那道聖旨接了過來,展開後,一目十行地看了看,然後又把聖旨交還給對方,簡明扼要地吩咐道:“你帶人去王家宣旨吧。”
端木憲雖然沒看到聖旨的內容,但是他是聰明人,從岑隱的這句話,立刻也明白了這旨意是什麼。王家這次算是栽了大跟頭了!
“是,督主。”
內侍接過那道聖旨,恭聲領命,又快步退下了。
不一會兒,內侍就帶著一隊禁軍浩浩蕩蕩地從宮門而出,朝著宣武侯府的方向飛馳而去。
這一隊人馬所經之處自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那些普通百姓無不避讓,也有好事者一路尾隨,直跟到了宣武侯府的大門口。
宣武侯府已經被東廠封鎖了近一個月了,至今還由東廠把手,沒有岑隱的命令,任何人不可隨意進出,聖旨當然不在其列。
“聖旨來了!”
“侯爺聖旨來了!”
門房匆匆地朝宣武侯的書房跑去,整個侯府都因為這個消息而沸騰起來,不僅是宣武侯跑來儀門,侯府的其他男女老少也都跑來接旨,他們都心知肚明這道聖旨很有可能就會決定他們侯府接下來的命運。
不到一盞茶功夫,所有的王家人都在儀門外的庭院裏跪好。
來頒旨的姬公公環視著四周,心裏暗暗搖頭。
他已經好些年沒來過宣武侯府了,前些日子也聽說了宣武侯府著火,卻沒想到侯府竟然燒成了這樣。
一眼望去,侯府的外院至少燒了大半,哪怕這場火災已經過了那麼久,卻似乎還能在空氣中聞到那股燒焦的味道。
再加之,東廠曾經在這裏反複搜查過好幾遍,東廠下手可不知道客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搜查時損壞了不少花木與建築。
此刻的侯府可謂滿目蒼夷,至今也沒人修整,或者說,這段時日宣武侯也沒心思管這個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姬公公心裏暗道,打開了聖旨,開始慢條斯理地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武侯王之濂恃恩而驕,驕橫跋扈,強占季氏家產,意圖蒙蔽聖聽,實在目無聖上,十惡不赦,今革除王之濂侯爵爵位……”
聽到這裏,王家上下都傻了,耳邊轟轟作響。
後麵姬公公還說了什麼,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了,一個個身子幾乎軟倒下去,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怎麼會這樣?!
姬公公可不在乎王家人怎麼想,念了最後一聲“欽此”後,就把聖旨合了起來,冷冷道:“王之濂,還不接旨?!”
宣武侯,不,王之濂像是混身的力氣被抽走似的,虛軟無力,卻也知道聖旨已下,他不得不接。
“臣遵旨。”
王之濂用盡全身的力氣高抬雙手,把聖旨接下了。
姬公公撫了撫衣袖,用尖細的聲音吩咐一旁的小內侍道:“給咱家把門口侯府的牌匾取下來!!”
“是,姬公公。”
小內侍連忙領命,帶著兩個禁軍士兵出去卸牌匾了。
王之濂嘴巴張張合合,想阻止,但是又怕再被冠一個抗旨不遵的罪名,捧著聖旨癱坐在地上。
太夫人趙氏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說道:“季蘭舟,我要見我那外孫女季蘭舟!”
趙氏心裏想的是,隻要季蘭舟願意承認這幾百萬兩銀子是她給他們王家的,那麼一定能夠從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