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分鍾,各副院長商討完畢,由顧百韜代表公布,他清了清嗓子,滿麵春風的說:“茲決定,院委會對本院外科主任陳向陽處罰如下:沒收其非法所得的銀行卡中的全部金額;取消其競選副院長的資格;免除其外科主任一職,期間由外科副主任趙暉代理負責外科各項事宜。院長,你意下如何?”末了一句話蠻有挑釁的味道。
“都做出決定了,還問我幹什麼?”陳秀清依然麵向牆壁。好同學被處分免職,他頓時有一種從腳底板冷到頭發梢的感覺。
“好了。”邱書記掐滅煙頭,站起來說:“你們醫院的‘銀行卡事件’算是告一段落。後天局裏要開關於發揚廉霞自律、實事求是的精神會議,我抓緊時間回去準備。告辭了。”
坐著的人相繼起立送行,唯獨陳向陽不曾動彈,他心裏好痛。當陳秀清與劉主任由陳向陽身邊錯過的一刹那,陳向陽聽到兩聲低沉的歎息。
陳向陽雙腿沉重的像灌鉛一樣,沿著安全通道下樓,到了六樓平台,迎麵慢慢上來一個人,卻是臧霞。距陳向陽大約一米遠近,眼睛腫的老高、睫毛還掛著淚珠的臧霞停下腳步。
“你都知道了?”陳向陽啟齒,打破了足以叫人崩潰的沉默。
“嗯,消息傳到外科室了。”臧霞小聲說。
“我現在什麼的都不是了。”木已成舟,陳向陽不明白這樣講還有什麼意義,但是不吐不快。
“不想說感謝。”伴隨話音,臧霞仆倒陳向陽胸前,任淚水沾濕戀人衣衫。
“以後要全心全意工作,別辜負我。”陳向陽撫摸臧霞秀發,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不敢想外科室現在會是什麼反響,一旦守在休息室的那群請願者知道了結局,今後還會怎樣看待他?是一分為二繼續對恩人感恩戴德,還是隨波逐流,像大多數人那樣對他指指點點?這一切不是陳向陽能夠左右的了。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傷了太多人的心,究竟值不值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也罷,說有人蓄意散播也成,總之不到48小時,陳向陽接受銀行卡被處分的事已在整個醫院被傳得沸沸揚揚,上至各科醫務人員,下至就醫患者,可謂盡人皆知,由此落井下石的人陸續登場,擠兌陳向陽的言行也紛遝而至。
如今不是外科主任了,毫無疑問陳向陽再無資格在主任辦公室辦公,他隻能和那些年輕的普通醫生共處一室。大清早,陳向陽最後一次走進主任辦公室準備收拾屬於他的物品,並搬走他鍾愛的那張軟墊轉椅。原先這個樣式的椅子外科室共有兩張,分歸陳向陽、趙暉所有,而今天,趙暉仍然有舒適的椅子可坐,陳向陽的卻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硬木質地的圓凳。
“我的椅子呢?”陳向陽目無表情的問。
“那不是?”趙暉用下巴指了指木製凳子。
“別裝糊塗。你屁股下的椅子本來是一對,那個呢?”陳向陽說。
“哦。叫我搬回家去了。”趙暉若無其事地說:“現在這間辦公室隻歸我一人說的算,沒道理再安置兩張地位相等的座位吧。”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怪我當初瞎了眼,認你做兄弟。”陳向陽怒氣衝衝的盯著趙暉。如果眼神可以當刀使,趙暉早已被大卸八塊。
“其實我應當感謝你,你是多好的教材呀。”趙暉不甘示弱的邁出幾步,鼻尖幾乎貼到陳向陽鼻尖:“以後我絕不與兩種人做朋友,一種是你這樣的傻子,一種是我這樣的小人。”
“我不願跟你吵架。盡快把椅子拿回來,它不是你個人的東西。”陳向陽此刻如同吃了幾十隻蒼蠅似的感到惡心,他扔下兩句,拽過木製凳子,立即離開主任辦公室。凳子的兩條腿與硬實的地麵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查病房,領頭的醫生換做趙暉,而陳向陽則和其他醫師一個待遇——站在後麵靜靜的聽患者同趙暉交談,沒有插嘴的份兒。趙暉和善的向一名需要動手術的病人闡述術前注意事項,本來氣氛挺和諧的,可病人的妻子不識相,說了句很煞風景的話:“大夫,我們該給主刀醫生盡多少心意呢?我家不富裕。”一時間,所有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到陳向陽身上,陳向陽但覺臉上火熱,敢情他就是負責給該病人主刀的醫生。尷尬一會兒,趙暉默默的走出病房,別的醫生也如履薄冰的跟了出去。
“別胡思亂想,好好養病,你的手術不複雜。”陳向陽拍拍病人肩膀,小聲安慰道。
“自己腐化,全科跟著丟臉,什麼事!”回到走廊,正巧聽見趙暉大發牢騷,陳向陽欲哭無淚。
倘若說早晨和趙暉鬧別扭以及病房裏的難堪陳向陽還可以忍耐,那麼中午發生的事則稱得上挑戰了他的底限。
因為被免職,科裏很多事務陳向陽都沒有了牽掛的必要,他打算早點下班,回家多陪陪女兒。路過濱中美食城,陳向陽不知怎麼來了興致他往家裏打電話,叫女兒過來一起吃飯。爸爸有了好心情,陳圓圓不忍心掃興,很快,她來到約定地點。選中桌號,陳圓圓先去坐,陳向陽獨自在點菜處叫了一葷一素兩道小菜,外加半斤散裝白酒。托著盛菜的大瓷盤,陳向陽步伐輕鬆,他想暫時忘卻一切煩惱,和女兒待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剛到指定桌台,陳向陽就看見女兒陳圓圓和鄰桌的三個男人爭論著什麼,引得好多人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