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兒呀!我的好玄兒,疼死我了!”巴虎將餘溫尚存的李鯡妤緊緊摟在懷中,痛苦的竟然把尖利的指甲嵌進李鯡妤還富有彈性的皮肉裏。
“爸爸……爸爸……”失掉一個至親,蘇禹不希望再有差錯,他用力搖著巴虎,這可是他少有的生命支柱了。
“滾!滾一邊去!”巴虎發瘋似的把蘇禹搡到一旁,而後放下李鯡妤身體,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一樣在偌大個客廳裏來回不停地走。經過激烈的打鬥,客廳中凡是木頭或者玻璃製成的家具差不多都被砸爛,巴虎在遍地殘屑上反複踩踏,腳下格格直響,宛如他心碎的聲音。突然,他腳步停頓,像是發現了什麼,一俯腰,拾起蘇皓晟逃跑時丟下的打火機,摁了兩下按鈕,幾厘米長的火苗子頓時竄了出來。
“蘇皓晟你個狗娘養的!你奪走了老子的玄兒,老子就燒了你的狗窩!”巴虎舉著打火機走到客廳窗前,掀起紗質窗簾放在火苗上,一張完整的窗簾頃刻間化為灰燼。
“爸爸……你幹什麼?”眼前的景象再度嚇壞蘇禹,他上前與巴虎爭搶打火機,但單薄的他哪裏奪得過魁梧的爸爸?
巴虎又一次將蘇禹推倒,隨即滿客廳能燃燒的東西他都點著,轉眼,高級住宅變成熊熊火海。
蘇禹雙眼緊閉,實在不敢看下去,也許很快,自己和父親就將成為母親的陪葬。
這時,蘇禹覺得被人抱住,隨之被救出現場,他睜開眼睛,已經身處安全的小區空地。這會兒屋外的雨水漸小,而透過自己家的窗戶,他看見火勢依然凶猛。
“鄧舅舅,快救救我爸爸,他還在屋子裏,就是那個渾身是血的人。”蘇禹看清救自己的人是媽媽的生前好友——北廣市公安局刑警隊隊長鄧群。鄧群身邊還跟著兩名年輕的男人,想必是他手下的便衣警察了。
“別害怕,別害怕,我報了火警,他們馬上就到。”鄧群一麵拍打親臨火場時沾在身上的火星,一麵安慰蘇禹,話音剛落,兩輛閃著紅燈、響著高亢警笛的消防車開到小區門口。
聽見笛聲,與李鯡妤同住一幢樓房的幾十家住戶裏倒有十來個腦袋探出陽台查看動靜,有的似乎感到俯視不過癮,竟親自下樓直擊現場。
大雨洗禮後,小區地麵雖有不少積水,但對於屋內的火災卻於事無補,消防隊員們仍然用水槍等工具控製火情。待火光減輕,鄧群一聲命令,兩名便衣立刻衝進單元門。
“鄧舅舅,我媽她……她死了……”蘇禹注視鄧群,聲音淒慘的說。
“怎麼回事?”鄧群吃驚的看著麵前這個沒了媽的孩子。
“被……蘇皓晟殺死的。”這是蘇禹第一次直呼媽媽的丈夫的名字,語氣中充滿了恨意,盡管在自己成長過程中那個男人也花了很大的心血,但和殺母之仇相比,那點恩惠根本不值一提。
鄧群不再詢問蘇禹,而是掏出手機,撥通號碼後與裏麵的人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一輛警車緊挨著消防車停下,從上麵跳下四、五個著裝警察,在小區門口拉起長長的警戒線。目睹母親蒙著白布被擔架抬出來以及父親在警察拘押下走出單元門口,蘇禹立刻體諒到了孤兒的心境,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和沈峰、三兒沒什麼兩樣……
家中設施被付之一炬,而那把火更是燒掉了蘇禹內心的歸宿。
李鯡妤死後第三天,按照習俗進行火化,空蕩蕩的火化場,蘇禹深切體會到了世態炎涼。金牌律師意氣風發的時候,別說出這麼大的事情,就算她打個噴嚏得個小感冒,問候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而如今李鯡妤風光不再甚至形象醜陋,除了蘇禹和鄧群外加幾個忙前忙後的小警察,她的葬禮竟然無人過問。
“嗬嗬。”這個世道太他媽的寫真了,在如此扭曲的環境下,兒子捧著母親的骨灰盒還能笑出聲也就不足為奇了。
返回的路上,鄧群駕車,蘇禹則一言不發的坐在副駕駛座位,幾個小警察也悶葫蘆似的呆在後排。
“對不起。”鄧群首先打破這叫人窒息的沉寂。
“幹嘛道歉?”蘇禹漠漠的問。
“因為你媽媽的事。”鄧群說。
“什麼意思?”蘇禹凝視身旁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警察。
“吱——”一陣刺破蒼穹的聲音,鄧群將車停在路邊,他喉結動了幾下,才說:“你媽媽去世的那天上午,我在她的老家達海和蘇皓晟見了一麵。當時蘇皓晟已經身背一條命案,攔江大壩命案的受害者——運達公司的前任秘書徐金豔就是他殺的。在達海我本來有十足的證據拘捕蘇皓晟,但顧及他是你媽媽的合法丈夫,我旁敲側擊,想給他一個自首的機會,這樣法院判他時就會從輕量刑。然而我剛和他分手,他的奔馳車就駛離達海,我折回頭一路追到省城發覺中計。奔馳車裏坐的並不是蘇皓晟,而是他度假的那家休閑山莊的老板。那老板告訴我,蘇皓晟已經和他換車同步離開達海,至於去向那老板一無所知。下午我回到北廣,忽然想起越危險的地方往往越安全這個道理,於是我馬上聯係從達海到北廣的所有高速收費站,請他們協助調查是否有一輛銀色馬自達——也就是休閑山莊老板的車經過。通過監控錄像,收費站的工作人員證實了我的推測,當時正是晚上七點三十一分。”
那天的經曆再次浮現在蘇禹腦海,他依稀記得,和爸爸巴虎到家時,樓下確實停著一輛鄧群口中描述的陌生的車。
鄧群話聲未停:“我給你媽媽打電話,告訴她一旦蘇皓晟和她聯係,無論如何要穩住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媽媽手機始終占線。我差不多堅持了一個小時,終於撥通你媽媽的號碼,不過接聽的卻是另一個女人,那女人火氣很大,好像剛被一群人臭罵了一樣。我亮明身份,那女人自稱叫艾萱,是電視台的記者。我談起你媽媽的事,艾萱說我如果想重新了解李鯡妤,就去她那裏一趟。在艾萱的辦公室看完你媽媽擔任嘉賓的節目的錄像帶,我並沒有像艾萱預期的那樣震驚,我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是萬一這期節目被蘇皓晟看到,你媽媽的處境將極度凶險。我刻不容緩的開車去你家,但緊趕慢趕,還是沒能阻止悲劇發生。我很遺憾在達海沒有及時對蘇皓晟實施抓捕,由此失去一個非常好的朋友。”說是人民警察由於疏忽導致公民橫死而流露出悔意也好,或者說沒能在朋友遭受危險的時候對她給予保護而感到歉疚也行,總之鄧群話到結尾已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