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彎起嘴角,淺淺一笑,微弱的燈光下眸輝流轉,“畢竟比不得市區,這裏晚上是有些涼。”
姚鄭鈞愣了愣,“這倒是,蘇小姐……”看見蘇繡毫不在意安之若素的神色,他隻得把剩餘的話咽下去。同樣是玉,可這是一塊璞玉,她們不一樣的。
姚鄭鈞站起身,“蘇小姐,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了。”
又是一個漫無邊際死寂的夜,連傍晚嘶鳴的蟲嚶也聽不到了。蘇繡定定凝視屋頂因為陳年積水留下的暗啞水漬,一圈圈鏽跡斑駁,仿佛一不小心描繪走樣頹廢了的年輪線。一不小心被改變了軌跡,或許再也繞不回原來的那條路了。即使粉飾一新,也掩不掉那已經被腐蝕了的內裏,蜿蜒的傷痕。
簾外雨潺潺,沙沙雨聲似乎讓這夜添了幾分生氣,幾分生命的氣息。
繁華喧鬧的靖平機場。
一名身著灰色洋裝的女子緩緩拖著行禮向檢票口走去。她帶著大大的黑色墨鏡,帽簷壓得很低,隻隱隱可見清秀的下顎。
被人牽住了手臂,蘇繡有些顫抖的轉過身,藏在墨鏡後的眼眸神色張皇。直到手上的力道越來越緊,她才微微抬頭直視著近在咫尺的森冷的臉。
男子微喘著氣,細碎的劉海下一雙清亮的眸子幽深晦暗。目光灼灼盯著她,“回去吧,跟我回去。”他低著頭,額前的發遮住了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沉痛。
蘇繡想過無數個場景,唯有這一種在她的設想之外。這隱忍的沉痛和近乎哀求的語調,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也不會相信。片刻的怔忪,蘇繡毅然將手從他緊箍的手中抽出來。
“不,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冰冰冷冷的語調,唇角彎起的弧度是渾然不屑的神色,她側身想繞過他。男子身形一僵,訥訥無言。
蘇繡隻走了一步,驀的手被人抓住,掌中一硬,輕巧冰冷的物體一滑而入。蘇繡錯愕的低頭看著漸漸收攏的手指下翡翠色的光芒。那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緩緩握緊,她覺得幾乎能聽到骨骼咯咯作響,卻忘記了疼痛,也忘記了反抗。
男子手臂一帶,蘇繡狠狠跌入懷中,仍舊有些呆滯。耳邊低沉的嗓音第一次讓她覺得如此可怖,“我要你永遠記得這個被你狠狠玩弄的男人。”
她恍惚沒有聽清,然而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畏懼。讓她的每一根發絲都戰栗了起來,如芒在刺。陡然的沉悶,她幾欲窒息。
來不及思考她已經被重重推開,蘇繡一個不穩,踉蹌連連後退。一個漠然的如同初見的聲音重重拋來,“你走吧。”
“你走吧。”
蘇繡一下驚醒,頸上已是冷汗淋漓。屋子裏透過絲絲微光,天要亮了。什麼時候睡著的?蘇繡抬手輕輕覆在額上,涼涼一片,腦袋昏昏沉沉卻再也沒了睡意。懶得動,依然靜靜躺著。這樣的夢她做了五年,做到厭倦,終於如同吃飯睡覺一般平常到理所當然。就像不會有人問自己為什麼晚上會困,會想睡覺。
翌日,姚鄭鈞來接她,雖有些不情願,還是上了車。姚鄭鈞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不時瞟向副駕駛座,那裏坐著一個安靜的女子。清晨明亮的陽光柔和的映著她靜美的側臉,如同一株帶露的百合。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樣寧靜安詳的時刻讓他情不自禁微笑。
蘇繡沒想到姚鄭鈞會來接她,右手側那個自上車到現在一直心不在焉的男子讓她隱隱覺得不安。仿佛她偶然得到一個極漂亮的娃娃,可那個娃娃本是不能也不該屬於她的。這種巧合讓她覺得有些不踏實。
“姚先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過我想我初回靖平,許多事情還是需要熟悉的。這樣以後一個人會方便許多,總不能每次都要人來送我。”蘇繡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笑吟吟似乎是很自然隨意的樣子。
姚鄭鈞嘴角動了動,幾乎是立刻解釋道:“今天正好去那裏有些事情要辦,順路就帶你一段。昨晚剛下過雨,想必那段路不好走。”
蘇繡也不再多說什麼,明明是個很拙劣的借口,她也不說破,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不過,如果是在幾年前,她該是會毅然接受的吧?畢竟接近他的好處並不會少,隻是,她已經沒有那種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