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點點頭,那熟悉的寬闊的肩在她的發邊,咫尺卻天涯的距離,相近不相親。她不能像以前那樣靠上去尋找一份安然。是她自己親手扼殺了那段感情。
這是一間殘破的院子,地上是橫七豎八躺著的木架子。藤佑謹放開她,率先走了進去。身上一涼,蘇繡登時覺得冷了幾分。
過了一會,藤佑謹走了出來。
蘇繡進屋的時候裏麵已經被收拾過,本應有的蜘蛛網和雜亂的廢棄物都被清理了。屋子的角落裏燃起了一小堆火,紅光映著屋子裏暖融融的。
兩人圍著火對坐著,半晌無語。藤佑謹低頭撫著檳利身上柔順的毛發,絲毫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紅光把他的側臉勾得明媚,額前的碎發落下來遮住眼窩。蘇繡隻得看著跳動的火焰兀自出神。
感覺一個溫熱的東西貼了上來,蘇繡側頭愕然看見檳利正蹭著她的手臂,很親昵的樣子。蘇繡一臉疑惑的看向藤佑謹。
“它很喜歡你。”藤佑謹隻看了她一眼,便又看著檳利。
是嗎?真是很奇怪。蘇繡細細看它,有著中等濃密的黑色雙層被毛。體形漂亮結實,眼神機警。似乎是純種的德國牧羊犬,以前姚鄭鈞的父親曾經養過一隻。他們應該不會對初次見麵的人突然產生好感的。
蘇繡琢磨不出,或許是他們有緣吧。“它很漂亮,也很友善。”蘇繡輕輕撫摸它的頭頂,檳利乖巧的蹲在她旁邊。
“檳利很容易信任別人,一旦建立友誼就會特別忠誠,絕對不會背叛。比任何人都可靠。”藤佑謹說完定定看著蘇繡。
蘇繡聞言手上一頓。“是嗎?它很厲害,剛才都沒有受傷。”
“不是它厲害,隻是那些軍犬隻對陌生人又敵意。那些大部分是日本狼青,由德國牧羊犬改良而來,性情凶猛。不過它們對主人和同伴卻十分友善。剛才如果不是它們自己撤退,我也救不了你。”
“檳利!”藤佑謹叫了聲,檳利立刻起身懶懶走了回去。蘇繡視線隨著它最終落在一雙修長的手上,這時她才仔細打量藤佑謹。他依舊一身戎裝,此時正身而坐仍然英姿不凡。領間第一顆扣子隨意敞開,幾分魅惑,幾分風流。
“你睡吧,檳利在你旁邊你恐怕睡不著。”藤佑謹抬眸看她,蘇繡連忙移開視線。聽到他的話不由愣了愣。
她突然記起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有個人送了一隻狗給她。她從沒見過比它更可愛的狗了,雪白的卷毛柔軟的覆蓋在身上,烏溜溜的眸子總睜得大大的。不過蘇繡卻沒想到那隻狗是他特意在法國買回來的名貴的比熊犬。可蘇繡喜歡是喜歡,抱著它她卻失眠了。漸漸的黑眼圈都出來了。
藤佑謹知道了生氣得立刻要把那隻狗大卸八塊,蘇繡是又好笑又好氣。蘇繡是再三叮囑要好好養著它,才讓他帶回家。或許是知道她很喜歡它,藤佑謹簡直把它當一尊佛一般的供養著。餐食豐盛,事必躬親,可他就是太疼它了,反而把它養死了。
每每想起這件事,蘇繡都會又感動又傷感。他那樣對什麼都一副漠不關心的性子,卻對她的每一句話銘記於心。蘇繡想到這裏便下意識看著他,他正專心的撫摸著檳利。
他這些年過得好嗎?蘇繡問不出口,她像一個犯人一樣害怕麵對自己的罪行。一夜無言,兩人各自揣著心思出神。
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蘇繡抬眼看過去,這才發現屋子裏已經隻剩她一人了。緩緩站起來,渾身一陣酸痛,腳踝疼得更厲害了。
蘇繡走到門檻邊,一眼看見院子裏藤佑謹的背影,隔得有些遠。一咬牙,蘇繡忍著痛自己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仿佛骨頭都要被刺穿了。
一不小心被一根殘木絆倒,“啊!”眼看要摔倒,藤佑謹卻準確的接住了她的身體。
蘇繡被帶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心有餘悸的看著地上直立的尖木。轉過視線,蘇繡錯愕的發現藤佑謹手臂內側衣服上有血漬,他受傷了?
“你受傷了?”蘇繡抬手指著那處血漬。“去醫院看一下吧?”
藤佑謹突然鬆開手,嘲諷道:“原來蘇小姐也會關心人。”
“可你是為了我才……”
“不要再用你那理智的愧疚心妄想來彌補我!”藤佑謹不待她說完就粗暴的打斷。一手鉗住她的下顎,“你是要以身相許,還是準備為我搭橋拉線?”他用力很大,似要將她揉碎。蘇繡怔怔看著他,黑色俊眸中燃起跳動的火焰。
“真希望什麼時候能看到失去理智的你。”藤佑謹嘴角翹起,譏誚的丟下這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如果我夠理智,就不會在靖平了。我早已經不能再從容保持一份理智了。五年,一切都會變,足夠滄海變桑田,隻是你不知道。蘇繡靜靜看著空蕩蕩的院落,天光已經大亮了。清晨的空氣有些微的寒意,蘇繡收緊手臂,慢慢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