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樣也能住院,蘇繡有些自嘲的想,真的老了嗎?身體也大不如前了。腳上打了重重的石膏,行動有許多不便。蘇繡努力挪動身體卻夠不著桌上那杯水,正當她要泄氣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顧何提著食盒走了進來。看到蘇繡伸長的手臂,立刻走了過來把杯子遞到她手上。
豎起枕頭扶著蘇繡靠上去,顧何仔細檢查她腳部,看到石膏沒有鬆動才扭頭有些自責的看著她,“都怪我,這杯子該放得近一些才好。”
蘇繡抿嘴笑著看他,“不說了不要老皺眉嗎?真像個糟老頭了。”
顧何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樣子眼中的擔憂又多了幾分,板著臉語重心長,“還笑,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小心。”
蘇繡看著顧何一本正經的端起了老師的架子,忍俊不禁,“是,先生,學生知錯了。”
顧何看著她明媚的笑顏,感覺恍惚又回到了那個初見她的夏天。她像一個十足的野孩子,沒大沒小蠻橫霸道,卻毫無預兆的闖進了他沉靜的世界,主宰了他。她從一個跋扈的丫頭長成沉靜少女,無論她變得怎樣冷漠無情,在他麵前她永遠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顧何?顧何?”蘇繡用手指輕彈他的額角。
顧何如夢初醒般對她溫柔的笑,蘇繡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我可不是傅晚晴。”
顧何也不回答,打開食盒,一樣樣擺出。“看,可都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最近你又瘦了好多,是不是生活不太習慣?”
蘇繡目光流連在那一碟碟色澤亮麗的小吃上,夾一小筷喂進嘴裏,“顧何,你做的吧?真好吃,能嫁給你的人可真是有口福。”
顧何微笑不語。蘇繡像突然想起什麼,“晚晴呢?你也別老在這照顧我,有空就多陪陪她吧。”蘇繡幾乎吃得有些撐了才抬頭,“唔?怎麼不說話?”
“她去了綏北,過些日子才回來。她還寫信要我好好照顧你養病呢。”顧何一邊將菜碟收進盒子裏一邊說,“你也不要操心,先把傷養好才是正事。”
想起藤佑謹,不知道他的傷怎麼樣了?蘇繡一陣沉默,低低開口,“我見到他了。”
顧何一愣,繼續手上的動作。“我也有五年沒見過他了。”想了想接著說道:“那年你突然離開之後沒多久,他也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就像一夜之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藤家動用了所有的人際關係興師動眾的找他,依舊沒有收獲。就在藤子敬打算動用傅司令的部隊在全國搜查愛子的時候,卻又傳出了藤佑謹的消息。
這才知道他去了德國,你知道他姑姑早年遠嫁德國後來定居在那裏。也是偶然的機會碰見了藤佑謹的,不過具體他在那裏做什麼,住在哪她也不太清楚。藤家人也終於吃下一顆定心丸,這場風波才平息了下來。
這樣一去四年沒了消息,去年靖平前任參謀長上調到綏北,中央重新任命的參謀長到靖平上任。傅司令派人前往車站接待,那人在司令身邊多年,傅藤兩家交情深厚,他以前沒少見過藤佑謹。當時一眼覺得麵熟,藤佑謹準確的喊出他的名字他才確定。
原來他就是靖平新任參謀長。他回了靖平之後卻仍舊很少回家,自動請纓前去征遠任職。
蘇繡靜靜的聽著,獨在異鄉煢煢孑立的寂寞,沒有人比她更懂。這些年他又遇到了什麼?蘇繡疲憊的閉上眼,耳邊顧何的聲音低低傳來。
“藤可語死了。她本來就有先天性心髒病,長期抑鬱和作息不規律導致病重,搶救無效,去了。”蘇繡覆下來的睫毛顫了顫,沒睜開眼,聽到這個消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腦海裏隻清晰地重複著那年夏天醫院門縫裏那個雍容高貴的女子,膚若美玉,明豔不可方物,耀眼到讓人不敢直視。而後來在藤家見她多次,終都沒什麼印象。
過了好一會,蘇繡聽到自己的聲音,虛弱無比,“等我的病好了,我們去看看姐姐吧?她一定很寂寞,我都沒能陪著她。”
清明那天晴空萬裏,風和日麗。
整齊的墓園,一位身著灰色西服的男子和一身學生裝的捧著鮮花的少女一前一後向盡頭走去。明媚的春光灑下來,勾畫出一副和諧的圖畫。
“這裏前幾年已經被重建過了,有守墓人精心打理,變得很漂亮了。估計你一個人來都要找不著了。”顧何在前麵扭頭說。
蘇繡環顧四周,的確變了很多。墓碑排列井然有序,通道幹幹淨淨。
蘇繡將一束百合放上去,與顧何席地而坐。“姐姐,我現在才來看你,你不會生我氣吧?”蘇繡看著石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跟她有幾分相似,隻是眉眼更為溫和細膩。“你當然不會生氣啦,溫柔的像一掬水,可以融化一切。”蘇繡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