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鴻雁在雲(1 / 2)

從司令府出來繞過兩個胡同便是徐家老宅,雖然幾經翻修,依稀可見昔日的恢宏。亭台樓榭,影壁飛簷。徐家祖上也曾是靖平大戶,官拜兵部尚書,盛極一時。

然而人丁稀薄,到了徐定功這,已經是獨剩一脈。徐定功膝下也曾有過兩個兒子,可最後都早早夭折了。

徐定功這輩子僅有的遺憾,除了膝下無子之外就是昌平之戰中未能救下莫古楊。

而今他雖然知道莫古楊的死不全在他,可是愧疚始終先入為主。徐定功仍然覺得有愧與他

想到莫喬予,才微微覺得安慰。

徐定功這日起了個大早,思及昨夜警衛員的密報不禁神清氣爽。喬予,叔叔終於為你做了一件事,你爹他泉下有知,也該高興高興了。

徐定功剛踱進園子,便見侍從官遠遠朝他跑來。

那人跑到他麵前,立正行軍禮,朗聲道:“報告,莫小姐叫您過去一趟。”

徐定功嗯了一聲。見他微微喘著氣,這個跟隨他幾年的小子,他忍不住說落:“何守,跟著我也有好幾年了吧”他越過他往前走了幾步,“怎麼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

何守嗬嗬一笑,連聲說:“屬下知道了。”

徐定功也隻是隨口說說,沒放在心上,言畢自顧自又緩步走回去。

徐定功來到司令府時藤佑謹不在,他便徑直去看莫喬予。經過西角門上了長廊,池裏的荷花都開了,一朵比一朵更嬌豔,似胭脂在水中點點暈開。

突然想起莫古楊新修這園子時最緊張這一畝池塘,就因為妻子單名一個蓮字。被他和傅易嘲笑一番也混不在意,意氣風發,在湖心亭子題字“吾蓮”。莫古楊停下來遠遠看著亭子,恍然看見莫古楊左手搭在他肩上,右手舉著酒杯與傅易暢飲。一轉眼,隻剩莫古楊一人坐在亭中悵然獨飲,眼神不複清明,徐定功歎氣那是一年後白蓮母子失蹤的時候。

他也沒想過白蓮和五歲的莫喬予會在仇敵的追殺下存活下來。

而昌平之戰,傅易的最後一槍居然是莫古楊,當年義結金蘭,誓死與共的兄弟

徐定功隻覺得喉頭堵著一團棉花,窒悶不堪。

莫喬予聽見腳步聲也不抬頭,隻看著手中的書偶爾寫上幾筆。半晌才吐出三個字:“叔叔坐。”

徐定功瞧了她一會,也不知要開口說什麼,隻靜靜坐著。

好一會莫喬予才又開口,依舊低著頭,“叔叔前幾日過來探望,提起我與佑謹的婚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叔叔竟這麼認真,此後日日守著佑謹的書房催促他與我完婚,多謝您的一番苦心。”

徐定功聽出她口氣不善,臉色不豫冷聲道:“你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依我與你父親的交情,這種事當然在所不辭。”

莫喬予抬頭,用不帶溫度的眼睛看他,喃喃道:“為什麼要逼他?”難道不知道凡事強極則反嗎?即使您帶著爹的舊部與佑謹裏應外合才打敗了傅易,功不可沒不代表可以目空一切啊。藤佑謹,絕不會甘心受製。

徐定功愣了一下,隻覺得煞費苦心反被厭棄,心裏十分不好受。憋了半天忍不住猛地拍案而起,沉聲嗬斥,“好歹不分,枉我一心為你著想。”

莫喬予沒說話,低下頭,好久才淡淡道:“叔叔,佑謹已經告訴我擇了日子,下個月我們就結婚。您,就別管我們了。”我也是為您好。

徐定功看了她一眼轉身憤然而去。

聽見“哐當”一聲巨響,莫喬予丟了書筆,盯著衣架上那頂軍帽發呆。原來他生氣起來竟是這個樣子的,可卻不是因為她,她沒有那麼重的份量。

徐定功憤憤然回到家中,越想越覺得憋屈,心煩意亂一個人去靈堂坐著。看著“兄莫古楊之位”幾個隸書小楷,不禁悲從中來。眼看年歲一年高過一年,可憐後繼無人,難道真的要將一切拱手於人?

喬予終究不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了,這麼多年他這個作叔叔的也從來沒找過她們。小時候對她再好也是舊事了,隔閡是自然該有的。徐定功歎了一口氣,恍惚聽到一個稚嫩清甜的聲音

“叔叔,叔叔,爸爸他又來了,我不要背書,不要背書嘛。”

“叔叔,我不要學詩詞歌賦,我要學打仗,像叔叔一樣勇敢。”

……

徐定功走出靈堂時候天已經黑了,看著院子裏初上的燈火,心情漸漸平靜。人老了總也渴望安寧,總歸是經不起戰火。既然婚事已經定了,以後的事就隨它去吧。

八月初十,蘇繡吃過早餐,便像以往一樣坐在落地窗前,把茶幾上混在一起的藥一一區分出來。蘇繡隨手撚起幾片陌生的葉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不禁失笑。烏瑪這個丫頭越來越刁難她了,不過蘇繡狡黠一笑,這可難不倒她。

昨晚一宿不停做夢,雖然不是噩夢,也讓她睡不安穩。蘇繡揉了揉眼角,一眼看見茶幾邊上擱著一份報紙,想必是姚鄭鈞早上走得急,沒來得及翻開看看,仍舊是整整齊齊的放著。

隨手拿過來,本是半折著,蘇繡一眼看見末頁上許多廣告,啟事也不多看便翻開到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