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很早就醒了,晨光熹微,稀薄的金色光輝灑在榕樹茂密的枝葉上。蘇繡套了件絲質連衣裙走下樓,傭人們多半還在休息,客廳裏沒有人,奇怪的是門口的侍從也偷懶未到崗。蘇繡走到沙發上坐下,目光落在矮幾上的水晶煙灰缸上,心裏想著傭人們是越來越懶了,李義深不來這裏也不收拾。轉而又看了看滿滿的煙頭,心中生起了疑惑,這幾日府上並沒有男客,這些煙頭是怎麼回事?
蘇繡正疑惑,就見張媽從後院走來,看見蘇繡先是一愣不自然的笑了笑,吞吞吐吐道:“夫人早。”
蘇繡隨意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煙灰缸,淡淡道:“有人來過了?”
張媽瞟了一眼煙灰缸,囁嚅道:“督軍昨夜在這裏。”
蘇繡一愣,問道:“督軍他一個人?”
張媽似乎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在這裏坐了一夜,淩晨才走。”蘇繡一哽,說不出這一刻是什麼感覺,很古怪。
上午的陽光已經有些炙熱的溫度,督軍府的雕花大門前停著兩輛黑色轎車,卻不是督軍的車,大門敞開著,幾個家仆打扮的男子正圍在大門前。李叢南小小的身子掛在門上,雙手緊緊抓住大門鏤空的雕花,一臉不忿。督軍府一幹人也隻是站在他身後神色焦急的勸:“小少爺,你還是聽話跟他們去學堂吧,要不然督軍知道了會罰你的。”
李叢南聽了反而把唇抿得更緊,小小的眉毛皺起來,“父親才不會罰我!”這次居然沒有再叫爹地,以前蘇映雪說了很多次,他也沒有改過來。張媽好說歹說他就是不下來,最後一歎氣對旁邊說:“去告訴夫人罷。”
對麵的仆從聽了露出尷尬神色,李叢南卻翹起嘴角,雙手絲毫不鬆懈。對麵一個仆從對張媽道:“張媽媽你這喊了夫人來,叫我們如何回話,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張媽神色嚴肅,“少爺雖小,也是我們的主子,我們總不能逼迫他做不喜歡的事。”那仆從神色變了變,笑道:“張媽這話嚴重了,總理交待讓叢南小少爺和我們家少爺一起上學,這等好事,他怎麼會不喜歡,不過是太小不懂事罷了。”
張媽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們不過就是仗著我們少爺年紀最小,誰知道你們私底下說了些什麼話,教了些什麼,以前我們少爺也是乖巧懂禮從不會撒潑耍賴的!”那仆從愣了愣,往張媽身後看了一眼,住了嘴。
蘇繡神色鎮定,腳上步子卻走得快。等到了門前,看著李叢南掛在門上,神色倔強隱隱透著委屈,忍不住蹲下身,“叢南,快下來。”李叢南見了她立刻鬆了手爬下來,蘇繡翻開他的手掌看,一道道紅痕觸目驚心,再看李叢南,他雖然紅了眼眶,但是忍住沒有哭出來。
蘇繡心疼極了,這幾年因她自己都不甚清楚,所以待李叢南的照料更是差強人意。好在李義深十分疼愛他,衣食起居樣樣都照顧得周到。蘇繡輕輕把他的手握在手裏,輕輕道:“不怕,有媽媽在,不想去就不去了。”又站起身對那仆從笑道:“叢南尚年幼,並不適合去學堂,你們回去向總理傳達我的謝意,此事我也會跟督軍說,到時候再給總理說明。”語氣雖平和,但是任誰都聽出這其中的冷淡疏離。說罷又蹲下身抱起李叢南,隻覺得這小小的身子又沉了許多,她還來不及心疼她的兒子就已經又長大了。
蘇繡淡淡對張媽道:“送客。”
抱著李叢南進了屋子,輕輕把他放在沙發上,蘇棋已經拿著藥箱下樓了,這是她第一次見李叢南,看著他烏黑的短發,墨玉般的眸子,清秀白皙的臉,恍然就是司令的縮小版,這麼想著心中就是一驚。怔怔看著蘇繡為他擦拭手上的傷口,展開紗布輕輕包起來。
“蘇映雪,你怎麼了?”李叢南擰著眉道。蘇繡手上一頓,輕輕握著他小小的手,“為什麼不喊媽媽?”
李叢南眉頭皺得更深,“蘇映雪,我不喜歡你這樣!”
蘇繡一怔,她還是心急了,她的事或許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跟李叢南講清楚。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你今天為什麼不上學?”李叢南頓時像泄氣的皮球,耷拉著垂下眼,“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蘇繡也不惱,仍舊很有耐心道:“你不跟我說,我就沒辦法給你父親解釋,他就不能跟總理解釋,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你明天還是會被送去學堂。”李叢南小小的身子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才低低道:“他們說你,還說我是來曆不明的野孩子。”
蘇繡手上一頓,“嘴長在他們身上,不用管他們怎麼說,你隻要”話還未說完,李叢南就刷了一下抽回了手,瞪著蘇繡,眼眶更紅了,“我就是不準他們說,下次聽到了我會打死他們!”蘇繡嚇了一跳,低喝一聲:“李叢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