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慕九卿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那些陳年往事原就該隨著母親的去世，而徹底的埋葬在黃土之下。可現在她卻要掀開最可怕的往事，這往事也可能是母親致死的緣故所在。
血淋淋的東西被揭開，總是有人痛徹心扉，也有人心死如灰。
“出去吧！”慕東山親了親愛妻的額頭，“我現在什麼都不想管，隻想好好陪著她。等東鏡國的事情解決之後，我便帶著你，陪著你娘……回鄉！”
來時夫妻雙雙，歸時一死一傷。
慕九卿斂眸，“爹，九卿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如果是想問有關於你娘的事情，就不必問了！”慕東山抱緊了懷中的愛妻，這冰冷的身子什麼時候才能暖起來呢？
“爹，娘臨走前說，我不是娘所生。”慕九卿音色低沉。
慕東山的眉頭陡然擰起，“你娘說的？”
“是！”慕九卿點頭。
慕東山冷笑，“九兒，你信嗎？”
“以前爹娘待我嚴格，慣來寵愛傾城和中兒，九卿著實動過念頭，心想著爹娘似乎……”慕九卿深吸一口氣，“但是現在，我卻是不信了。娘臨死前也放不下我，若非骨肉至親，如何能這般牽腸掛肚？”
慕東山小心的為妻子掖好被角，“你母親說的話，都是真的。但是你也必須得記住，不管是否骨肉血親，她都願意將命給你。”
“是！”慕九卿點頭。
“是聽了什麼謠言？”慕東山望著裴綺容緊閉的雙眸，“是誰在背後嚼你母親的舌根子嗎？”
“爹，血鮫珠是不是有什麼弊處？服用之後雖然能活命，但……”慕九卿音色輕柔，“爹，您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丞相府裏的事兒……”
慕東山麵無表情，“丞相府裏的事兒，哪有瞞得住我的？不過是需要罷了，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丞相府需要撐麵門，不能隻有你一個女兒。你娘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可她後來什麼都不在乎了。她越是不在乎，我心裏就越難受，於是府裏的姨娘便越來越多了。”
他頓了頓，眼眶猩紅，“你說，她是不是死了心，所以才會不在乎？可我什麼都告訴她了，為什麼她還是不願相信我？我們之間越來越遠，越來越涼薄，以至於最後她走的時候半句都沒留給我。”
“爹，娘心裏有你的，娘走的時候很平靜，就足以說明她其實並沒有怨你，走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恨你。娘說，之所以放不下，是因為怕我和爹會不幸福。”慕九卿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望著慕東山懷裏的裴綺容。
娘，您放心，女兒會很幸福。
可是爹不幸福，因為爹沒有你，他便成了世上最不幸福的男人。您走的時候很平靜，可是爹心懷愧疚，他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告訴你。過奈何橋的時候，請娘多等等，望鄉台上多看爹幾眼，聽聽爹一直沒能說出口的話。
好嗎？
慕九卿走出房間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
身後傳來慕東山的聲音，“你娘都走了，其實我也沒什麼可瞞著你的，雖然你是你母親所生，可當時的情況曆曆在目，我和你娘都知道你已經不是當初，她腹中的那個胎兒了。”
“鮫人死的時候，她的身體裏有光竄出，一閃即逝。後來容兒便腹痛難忍，鮮血不止，可最後大夫卻說，孩子保住了。你出生的那一日，下著傾盆大雨，整個人京城都被洪水淹沒。”
“但是你一聲啼哭，大雨立停，瞬時彩虹懸掛天空，豔陽高照。可你母親知道，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孩子，除了你不可能還有孩子能養育在她的身體裏，血鮫珠是活了我的命，卻也剝奪了我成為父親的資格。”
慕九卿的眉睫駭然揚起，有淚從眼眶裏奔湧而出。
“所以有時候爹那麼對你，也帶著幾分怨恨。怨恨你的出現，殺死了我與容兒唯一的孩子，可你畢竟取代了孩子的位置，成了容兒最後的希望。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愛不得也恨不得，爹……對不起你！”慕東山說到最後，已經哽咽得不成樣子。
“爹，以後慕家，就剩下我們爺倆了，我們都要好好的，可以嗎？”慕九卿拭淚，回頭笑望著自己的父親，“爹永遠是我的爹，娘永遠是我的生身之母。”
“好！好！”慕東山長長吐出一口氣，“我們爺倆，一定要好好的！”
佛堂的門重重合上，青嵐站在外頭望著慕九卿，“小姐？”
慕九卿笑得酸澀，“青姨早就知道了吧？”
“奴婢是看著小姐出生的，所以奴婢什麼都知道。可是小姐的的確確是夫人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來的，多少雙眼睛看著，不會有錯。”青嵐淚流滿麵，“夫人疼小姐，是把小姐當成了命根子，小姐……”
“我知道！”慕九卿努力仰著頭，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不管當年發生什麼事，我永遠是娘親生的孩子。什麼鮫族，什麼鮫主，什麼血鮫珠，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是慕家的女兒，是裴綺容和慕東山唯一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