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就是不小心把別人送的東西撕壞了,所以想自己縫好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嶽靈心一把將香囊奪回來,癟著嘴說道。
李嬤嬤噗哧一聲笑出來,“我家小姐做女紅,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看來這蘇家主的麵子,還真是大啊。我上一次見你拿針線,可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記不清了!”
“李嬤嬤,你不幫忙就算了,還說什麼風涼話!”嶽靈心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把臉別過去。
“我要是不幫你啊,怕你這輩子都繡不好了。來,讓李嬤嬤好好跟你說說,這裏該怎麼補……”李嬤嬤說著,手把手地教起嶽靈心縫補來。
嶽靈心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穿插的針線,緊張得好像她第一次拿手術刀麵對活體的時候,額頭上竟沁滿了汗珠。可是不管她怎麼小心,還是不小心紮到手,血珠子很快就從雪白的指尖兒冒了出來。嶽靈心放在嘴裏吸了吸,又埋頭縫起來。
夜幕漸漸落下,夜色安寧,燭光將灰色的剪影投映在窗上。
翌日一早,就是上山的日子。
嶽靈心熬了一整夜,還好李嬤嬤給她點了香,早上又煮了安神湯,倒也還能支撐。以往出征在外,通宵達旦地研究軍法是常有的事情,這三年在宮裏養懶了身子,嶽靈心想想也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早上伸個懶腰,在院子裏練了一下劍法。過了卯時,如風、李嬤嬤和碧水他們也過來了,知道今天是要上山去祭拜的日子,誰也不敢懶床。從城裏到近郊山上祖墳,可是要走一大段路。
嶽靈心帶著家人,馬車已經侯在大門前,靜待出發。淩晨的天色尚早,仍有淡淡的星子掛在遠空,大街小巷都在寧靜地熟睡著,隻有馬兒偶爾打個噴鼻發出哧哧的聲響,攪擾了波瀾不驚的空氣。
寒意深重,嶽靈心不禁裹緊了衣服。
一抬頭,卻見遠處朦朧的白霧中,駛來一輛馬車。有人在喊:“嶽小姐,等一等!”
碧水“咦”了一聲,眨巴著眼睛說:“是七元的聲音!”
果不其然,馬車很快近到眼前,最先看到的就是七元從馬上跳下來,接著把蘇沐漓從車廂裏也攙下來。蘇沐漓平日怕冷,這會兒又正是溫度極低的時候,該是裹著狐裘大氅才好一些,可今日他穿著單薄,竟隻披了一件薄薄的氅子,嶽靈心見了也不禁多問一句:“蘇公子,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不是要上山嗎?走走就好了,穿多了反倒礙事。”蘇沐漓笑說。
“上山?蘇公子你……也要上山去?”嶽靈心怔愣地看著他。
“山路難行,嶽姑娘你又好久都沒有出過宮,對外麵不太了解,近郊那座山裏的山路也改道了幾次,我比較熟悉,聽碧水說你們今日要上山祭拜嶽將軍和蓮夫人,故而特來相送。正好,嶽將軍這等忠臣良將,我這個做晚輩的也一向敬仰,想要去他墳前多上兩柱香,不知嶽姑娘可否應允?”蘇沐漓一臉赤誠地問道。
嶽靈心還沒說話,如風就搶著答道:“嗨!那有什麼不行的?我姐啊,巴不得蘇家主你在她身旁呢。是不是啊,大姐?”
嶽靈心尷尬地瞪了如風一眼,訓斥說:“小孩子沒大沒小的,竟然學會打趣你姐了,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說罷,她又抬頭對蘇沐漓說,“蘇公子想同去,自然是可以的,隻是山路曲折,又天寒地凍的,蘇公子你身子單薄,我有些擔心……”
“有這麼好的大夫在身邊,我自己都不擔心,怎麼嶽姑娘反倒對自己沒信心?”蘇沐漓笑起來,齒如瓠犀,好像他的笑容般純粹無染。
嶽靈心便不再推辭,點點頭上了馬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出城外,到了山腳下便停了。上山的路容不下馬車前行,隻能步行上山。嶽家的祖墳宗廟在山腰上,山清水秀的地方,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才來到。
其實這一帶多荒墳,本不是什麼風水寶地,隻是嶽家先祖清廉,不願大肆鋪張,便選了這以天為蓋地為廬的山間窪地來做墳塋。
祭完父母下山,途經另一座孤孤單單的墳塋時,卻見青煙嫋嫋。
嶽靈心沒想到,竟然還有人也在今日,這麼早上山來祭拜,不由得多看了那墳塋幾眼。
墳前的碑上刻著工整的大字:
亡夫秦氏諱洛之衣冠塚。
沒有提名落款,也沒有生卒年,但是墳前卻有一堆火,細細地燃燒著。潔白的宣紙正被火舌吞沒著最後的邊角,嶽靈心恍然一瞥,看見一行小楷,寫著看起來像詩的最後一句——
……豈言相思,魂歸故裏。
嶽靈心腳步一頓,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