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聲音好像有人用石塊在鐵皮上狠狠地劃了一道痕跡,“呲啦——”的一聲,急促而又敲打人心。
嶽靈心連忙將香囊從小丫鬟手裏奪過來,捧在手上。開口的地方被撕出了一條口子,原本精細的做工毀於一旦。
“喲,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笨手笨腳的,嶽掌櫃你大人有大量,可別跟我一個下人計較。”小丫鬟先是一愣,又連忙道歉。但是她說話的語氣,嶽靈心聽來卻格外紮耳。
一團火氣在嶽靈心心頭熊熊燃燒起來。
平日裏這些下人們不待見她,不把她這個掌櫃的當回事,也就算了,她也沒打算別人看她一眼就能認可她的能力,畢竟從醫館開業到現在,出力最多的除了蘇沐漓,就是耽棠。嶽靈心承認,西醫在這個時代並不會成為流行之道,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好欺負的擺設!
耽棠注意到嶽靈心緊緊抓著香囊的手,手背上已是根根青筋暴起,強忍著怒氣,卻不知是否真的能忍住。
這醫館裏,嶽靈心再怎麼說也是蘇沐漓欽點的掌櫃,當真與她撕破臉,可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耽棠隻得趕緊幫那小丫鬟打圓場,“嶽掌櫃,下人毛手毛腳的,你別放在心上。一道小小的口子,回去補補就好了。你若是覺得為難,我可以……”
“不必。”嶽靈心將香囊握進掌心裏,轉身便走。
耽棠皺起眉頭,心頭有點過意不去,或許是因為知道那丫鬟畢竟是為了幫她出氣才這樣,也或許是因為知道這香囊是蘇沐漓熬了好幾晚一點一點縫製出來的——他雖然是男人,可是一雙手卻很靈巧,縫製香囊是他前不久剛從老人家那裏討教學來的,一個月的功夫,卻能將香囊繡得這般好了。
“嶽掌櫃。”耽棠叫了一聲,“香囊裏裝的是幹花和硫磺。”
嶽靈心腳步一頓。雖然沒有回頭,可眼睛也睜得大大的。果然,如她所想。
蘇沐漓將硫磺縫製在香囊中,讓她隨身佩戴,就是為了預防有蛇蟲鼠蟻這種東西靠近她。也就是說,蘇沐漓看到蛇以後,就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謝謝。”嶽靈心並未將怒氣全部轉移到耽棠身上,而且耽棠既然替她解答了疑惑,說聲謝謝也是應該。說完她也沒有逗留,快步離開了耽棠的視線範圍。
下午時,嶽靈心早早離開了醫館,上街尋找針線房,比對著香囊用的絲線買回來,自己穿針引線,在房間裏認認真真地做起針線活來。
幼時李嬤嬤曾經嚐試過教她女紅,據說從前的嶽靈心學得倒是不錯,但是自從那件事之後,嶽靈心不說是性情大變,但卻是全部的熱情都用在了練武上,對女人家的繡線活兒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李嬤嬤好說歹說,嶽靈心才肯坐下來學兩針,平日裏拿著劍靈巧無比的雙手,此刻卻笨拙得像個小孩。
在被針紮遍了十個指頭之後,嶽靈心憤憤地把針線一扔,怎麼也不肯學了。
後來唯一一次主動要求李嬤嬤教她針線活兒,還是因為江玹逸。那時候江玹逸仍是不受寵,這樣的皇子在宮中,難免受盡欺淩,就連下人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尋常皇子,破損的衣服哪裏會再穿?可是江玹逸習武,衣裳難免會有破損,卻隻能縫補遮掩後繼續穿上。嶽靈心知道,江玹逸的衣裳都是祝玲瓏縫好,心裏氣不過,於是偷偷把江玹逸衣服上破損的地方拆開,非要讓李嬤嬤教她怎麼縫好,結果害得江玹逸被人指指點點地笑了好久。
一個堂堂的皇子,卻穿著縫了蜈蚣一樣醜陋補丁的衣服。
江玹逸的表情沒有一點波瀾,可是嶽靈心心裏知道,他那般驕傲的人,不說是因為太痛,痛到說不出來。不管嶽靈心怎麼跟他道歉,他也隻有一句:“不管有沒有這道補丁,他們都會笑,又有什麼兩樣?”
當他連生氣都懶得跟她生的時候,嶽靈心是真的心慌了,從此發誓再也不碰針線!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學的那些皮毛,更是連渣都不剩。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半點進展沒有不說,還把繡線浪費了大半。嶽靈心苦惱地用手撐著額頭,幽怨地盯著放在桌上的香囊。這麼明顯的一道口子,不補上肯定是會被看出來的,明知道蘇沐漓花了這麼多功夫做給她,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小姐……”李嬤嬤敲了門,就照往日習慣徑直走了進來。
嶽靈心心頭一驚,連忙抓起桌上的針線藏在背後,抬起頭來看向李嬤嬤。
李嬤嬤早就瞧見嶽靈心在藏什麼東西,滿臉狐疑地打量著嶽靈心,“小姐你在幹嘛?藏什麼呢?”
“沒、沒什麼啊。”嶽靈心閃爍其詞地別開目光,抓住線團,誰知被別在上麵的針狠狠紮了一下,冷不防叫了出來。
李嬤嬤趕緊拉過她的手來一看,簡直嚇了一大跳,“小姐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