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天氣,晴好得有些過分了。前些日子才下過一場大雪,積雪尚未消融,這天一大早就高掛的煦日,讓銀裝素裹的世界都閃閃發光起來。
使臣團的車馬隊從城門進來,圍觀的百姓早已分列兩旁,一副看稀奇的表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就是這些南鉞人啊,害死了嶽大將軍呢!”
“是來和談的吧?”
“哼,一個彈丸小國,也敢侵犯我大閔的疆土,不是找死嗎?”
“可是南方多山川河流,這些南鉞人可是很擅長水上作戰的啊。”
“還不是輸給咱們了?那有什麼用!”
馬車兩旁夾道的議論聲,並未讓車座上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有絲毫改色。他輕蔑地掃視著兩邊的人群,然後凝眸看向前麵——閔朝的迎接使團已經在宮城前等候。
嶽靈心站在正中,身旁稍微靠後的是君如風,另一邊則是兵部尚書崔覺良和他的兒子崔鈺。對於這次江玹逸任命嶽靈心為迎接使臣的主使,崔覺良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這燙手山芋似的差事,落在了別人手裏,他犯不著頭疼了;憂的是之前皇上本有意把此事交給他處理,若是辦好了,那也是大功一件,但是現在卻被嶽靈心拿了去,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作何考慮。
“南鉞使臣到——”
中年男人走下馬車,乜斜著眼看著領頭的是個女人,眼中的不屑更深了些,“這閔朝真是沒人了,談判使臣竟然隻能用個女人來充數。”
“是啊,隻是區區一個女人,接待南鉞使臣團,正好合適。”嶽靈心毫不客氣地回敬一句。
“嶽姑娘乃是將門虎女,又是皇上親自委派的使臣,你說話放尊重點。”崔覺良不滿地皺起一臉老皮。
“嗬,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手下敗將的女兒。”周墨不知是早有打探,還是聽了崔覺良的描述之後猜了出來,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嶽靈心身上。
“你說什麼?”君如風一聽就火了,這人竟然含沙射影地諷刺他義父!如風這魯莽的性子,哪裏忍得了,直接衝上去揪住周墨的衣領就要動手。
嶽靈心趕緊拉住君如風,向他搖搖頭,小聲道:“不許衝動。”
周墨笑著推開君如風的手,昂著頭整理了一下衣襟,說道:“我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盡早去見貴朝皇上,商量和談事宜吧。”
“皇上日理萬機,今天怕是沒工夫見各位使臣了。不過我們大閔是禮儀之邦,所以皇上特意交代禦膳房,準備了一桌接風洗塵的晚宴,請各位移駕吧。”嶽靈心做了個“請”的姿勢。
“也好。反正,我也不急著見皇上。”周墨最後這句話聲音很輕,但嶽靈心卻聽在耳裏,微微皺起了眉頭。
帶使者去用完晚膳,嶽靈心和君如風回到內侍庭去住下。路上,如風不禁跟嶽靈心抱怨:“姐,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主動要求來見南鉞的使臣,就是因為南鉞人,義父他才會……”
“我當然知道,爹是因他們而死的,所以我才要來看著你。若是我不在的話,還有誰能降得住你?不管怎麼樣,他們現在是使臣,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你現在肩負著嶽家和君家兩家從戎的希望,我不想看著你自毀前程。”嶽靈心皺起眉頭說。
“姐,我是大人了,我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事情,你別老把我當小孩子看好不好。”君如風癟了癟嘴。
“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子。從小到大,對你不喜歡的人,你可是很少會忍讓的。南鉞的人對爹爹作出那些事來,現在讓你看到他們,你怎麼忍得住你的脾氣?再說,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南鉞為什麼會突然對我朝開戰。”嶽靈心眉間湧出一絲擔憂。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雖然兩國邊界一直安寧,但是我朝新帝登基之後,大量兵力都用於布防北境,相對來說其他幾麵則要鬆懈許多,而南鉞這些年來勢力不斷擴大,恐怕以為可以趁虛而入,撈到一點好處。而且我懷疑,南鉞恐怕暗中與戎族也有勾連,才敢如此膽大妄為。”君如風雖然處事魯莽,但是他畢竟上陣殺敵多年,對戰爭局勢頗有了解,所以分析起來也頭頭是道。
“沒錯,我也想過有這個原因。而且,戰事是在南鉞三皇子登基以後突然爆發的,外界盛傳,三皇子是為了宣揚君威,鞏固勢力,所以用我們開刀,來給那些反對他的朝臣一個下馬威,但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現在雙方局勢如此明朗,南鉞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這是一場必敗的戰爭,但他們還是貿然發動,並且派來了這個周墨——此人能文能武,是個極有手腕的人才,這場勝負早已分明的和談,根本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何須他出手?除非,南鉞還有什麼計劃,或者周墨另有目的……”嶽靈心向如風分析了一遍。
如風聽嶽靈心說得有理,於是點了點頭,“那就等到明天,正式接待使臣的時候,再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吧。”
回到院子,如風就回了自己房間,嶽靈心也準備回房睡覺。但走到門口,一抬頭就看見有個人站在她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