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漓,你給我好好地堅持下去,知道嗎?”

嶽靈心看著蘇沐漓的臉,心裏默念了一遍,好像才終於得到足夠的勇氣,將刀尖探入他體內,沿著心髒邊緣的血管小心地切開,一點一點,直到將整顆心髒從胸腔裏剝離出來。

噗通。噗通。

心髒仍在跳動著,隻是上麵的毛細血管泛著烏青,甚至發黑。

在手術之前,耽棠用針灸將他體內的毒全都逼到胸腔內,再封住他的奇經八脈,暫保性命。走完這一步,剩下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錯,否則蘇沐漓便是死路一條,而荼糜夫人也白白犧牲了。

碧水不停地擦著嶽靈心額頭的汗水,七元則接過壞掉的心,放到一邊的盆子裏。

嶽靈心將完好的心髒從荼糜夫人的胸腔裏取出來,塞進蘇沐漓胸口,然後便是艱難的縫合。

天邊慢慢地渲染了魚肚白,一絲霞光在流動的陰雲間忽明忽暗。

“吱呀——”

房門從裏麵打開了,濃重的血腥味快速地湧動到院子裏,下人們四散忙碌開來。

蘇沐漓被抬出來,轉移到隔壁清理過的房間裏。

房間裏隻剩下嶽靈心和耽棠兩人,還有一片血汙的狼藉。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了一陣,直到碧水回來,用銅盆盛了清水放在架子上。

“小姐,洗洗吧。”碧水小心地說。

嶽靈心這才動彈了一下,上前將雙手浸泡在清水裏。很快,一盆水就變得猩紅。嶽靈心呆呆地望著水盆裏的自己,波動的水紋將被血水染紅的麵頰拉扯得有些變形,她覺得水裏的自己不像是自己。可那個人,又是誰?

嶽靈心心窩子裏陡地一寒。

是寧晝!這個女人是寧晝,不是她自己!

嶽靈心驚得連連後退了幾步,險些把水盆打翻。

碧水見狀,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把嶽靈心攙住,習得臉色慘白地問:“怎麼了,小姐?怎麼了?”

嶽靈心難以平靜地連連吸氣,雙眼定定地望著那隻水盆。

不,寧晝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這具身體叫嶽靈心,是大閔將軍的女兒,不是什麼二十一世紀的神醫,也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雙手上還是沾滿了鮮血,洗也洗不掉……

“小姐?”碧水見嶽靈心麵帶恐懼地發著呆,不禁又叫了她一聲。

嶽靈心慢慢地緩過情緒來,看了一眼碧水,搖頭說:“沒事。”頓了頓,她問道,“荼糜夫人的遺體……”

“都安排好了,蘇府會為她風光厚葬的。小姐你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這樣說來,荼糜夫人也算是蘇公子的救命恩人了,蘇府自然感激。”碧水將七元那裏聽來的話都轉告給了嶽靈心,好讓嶽靈心寬心。跟了嶽靈心這麼久,碧水多多少少也能揣摩到嶽靈心的小心思,在這件事情上,嶽靈心定是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荼糜夫人孑然一身,沒有人能為她的性命做主,嶽靈心和耽棠便做了這個主,以至於嶽靈心心頭有這麼一個梗。碧水想,嶽靈心現在這個模樣,應該就是心裏那個梗在作祟吧!

這些話不知道對嶽靈心是不是有些撫慰的作用,反正她垂著眼眸點了點頭。

不過除了這件事情,嶽靈心更放不下的還是蘇沐漓的身體。畢竟逝者已矣,生者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經用一個人的性命換了另一個人來存活,那照顧好生者也是對死者的最大尊重。

“手術的確很成功,但並不是說我們就高枕無憂了。手術是靠技術活,但術後恢複卻要看天意,這是最不可控,一旦失控後果也是最可怕的,無論是感染還是排異反應,都會造成致命的後果,所以這些天一定要看好蘇沐漓,任何一點小小的異常,都不能忽視。”嶽靈心表情凝重,令其他二人心頭也發怵。

耽棠也知道嶽靈心說的事情有多嚴重。

“這些天除了我們倆以外,別人都不能隨意進出,免得感染。你沒問題吧?”耽棠看著嶽靈心問道。

嶽靈心點點頭。

倆人對視一眼,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未來的事情誰也不能預料,隻能聽天由命……

接下來這幾日,嶽靈心和耽棠就像以前從沒有過成見一樣,極有默契地輪流照看蘇沐漓。春天本就是細菌滋生極易感染的時節,所以嶽靈心才如此擔心,不過也不知道是這中西合璧兩大神醫聯手,還是蘇沐漓運氣夠好,幾天下來並未出現感染的症狀,傷口也在漸漸愈合,蘇沐漓的身體狀況有了起色!

不過越是有起色,越是緊要關頭,一點都不能鬆懈。

到了夜裏午時二三刻時,嶽靈心還守在蘇沐漓床邊不敢合眼,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生怕他有意識之後她卻不在他身邊。

後半夜嶽靈心微微有了些睡意。

突然門口傳來“咚”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