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懷念幸福(1 / 1)

王大蘭已經忙活了一天了。

她穿著短袖在水房裏洗了一天的碗,兩條粗壯的胳膊凍得通紅,最後被吳雙雙粗魯地拽著出了水房。

“你到底怎麼了?失戀了也不會這樣虐自己啊!”吳雙雙很不耐煩地質問她,她見不得王大蘭一副憋屈的樣子。

“瞧你這樣子,真是憋屈。”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看法。

沒想到,一向堅強的王大蘭竟然蹲下身,捂著臉哭了。

她說:“你說得對,我真的太憋屈了。這個月的工資足足少了三百塊,我卻不敢理直氣壯地說不。兩個黑心的人,他們不知道那三百塊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我的妹妹過生日,我連給她買件像樣的外套的能力都沒有。隻能在小娟生日那天裝傻充愣,假裝自己忘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我的好妹妹,帶著欣喜來找我過生日,我卻裝傻充愣,硬生生得讓她失望而歸。”

“生日?”吳雙雙聽出了事情的大概,“昨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我就說你昨天怎麼那麼反常。王大蘭啊王大蘭,你真是夠憋屈的。”

她話鋒一轉:“不過你憋屈不是因為沒錢給妹妹買禮物,而是你忘了還有我這個朋友。你不找我幫忙,讓你的妹妹失望。你難道沒看到小娟可憐兮兮的樣子嗎?”

“我看到了,那又怎樣?你生活也不寬裕。”

牛脾氣上來就收不住的吳雙雙氣得一把把蹲在地上的王大蘭拽起來,推到牆上:“你看著我。王大蘭你看著我。我再窮那也是我的事,隻要你開口,我一定會給你。你忘了,咱倆剛來的時候,因為想家抱在一起哭的時候怎麼說的?要做最好的朋友,有困難一定要告訴對方,你這樣就是看不起我。”

還沒完,吳雙雙的話怎麼也收不住:“還有小娟,你忍心讓她受委屈嗎?”

她粗暴地四處摸索自己口袋,最後抓出一把鈔票塞給王大蘭,“去,去找小娟。別讓我看不起你。”

王大蘭突然兩眼放光,急促地衝回宿舍。她要去找自己的妹妹,明知道錯過了,還一直錯下去才是最可悲的。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這是每一個受過中國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這個道理,我也懂,所以我抱著裝著米白色圍巾的盒子去男生宿舍找宋泳銳。我們之間又割開了一道不深不淺,卻足以致命的隔閡。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談及此事,卻心知肚明。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這是他扔過的圍巾,我要親手給他圍上。與上次一樣,抱著大盒子的我,遇上了靠著樹發呆的張青野。

我走過去戳戳他,然後麵對他的疑惑,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嘿,我請你喝汽水。”

他欣喜地說:“林小淺,你又來給宋泳銳送圍巾!”

我無語地將盒子塞到他懷裏:“是送給你的。天冷了,你穿的太少。”說完,我朝學生超市的方向走去,對身後的人說:“跟上來。”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看著他一臉茫然,我遞給他一瓶芬達。其實,我習慣於稱它橘子汽水。

在我很小的時候,這種飲料就叫橘子汽水,大瓶裝的。家裏很窮的我一年才能喝上一次,就是生日那天。爸爸出門前都會問我,想吃什麼。我說橘子汽水。傍晚,上班回來的他懷裏抱著一桶橙黃色飲料喊我:“林淺,生日快樂。”

一桶甜甜的橘子汽水,倒在三個杯子裏,喝下去,竟然奇跡般地擊退了寒冷。

忘了說,我的生日在九月二十八號,對於怕冷的南方人來說,那個時候已經算冷了。

不記得是哪一年,我這倒黴的生日竟然趕上中秋,媽媽麵色沉重地問我:“這次是過中秋還是生日。”

過中秋和過生日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錢不夠,月餅和蛋糕隻能選一個。我很想選蛋糕,因為沒吃過,並且這種渴望已經持續了很久。從第一次在櫥窗裏看到蛋糕,到每年生日期待一隻精致的生日蛋糕,好不容易家境好轉一點,偏偏又趕上中秋。

我選擇了月餅。生日是一個人的節日,中秋是全家人的節日。

那晚,爸爸九點才回到家裏。桌上擺著一盤月餅,誰都沒動。

媽媽開門後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輕描淡寫地說:“多幹了三個小時,錢是現結的,趁著蛋糕店還沒關門,趕緊買了個回來。”

愛,有時候並不轟轟烈烈,而是這樣輕描淡寫。我也擁有過這樣的溫暖啊。

這下,蛋糕和月餅都齊了。可是我心裏的某個地方卻沒由來地陷下去一塊。

在這個中秋與我生日合並的日子,我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是不是隻有小孩才擁有“生日”這個東西。

後來,我的同學們替我解答了這個問題。老師在講作文“我的爸爸或媽媽”時,問我們知不知道自己爸爸媽媽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