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曖昧(1 / 2)

嚴汝筠到紅燈區是見一個女人,她自己住一棟紅色的小洋樓,外觀看上去有些陳舊,像遺留下來的洋宅,大門是新上的油漆,他對這邊很熟悉,還有一把鑰匙。

我跟他進入客廳,保姆非常熱情招待我,嚴汝筠自己上二樓,我沒有跟上去。

這棟房子的內部裝潢和陳設,能猜出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在居住,應該和我年紀相仿,怎麼都不會超過三十歲,沙發上有幾根長發,沒有擺放照片。

我喝茶時順便從保姆嘴裏探了探口風,問她嚴先生是不是常來,她說每月會過來一兩次,留下吃晚餐,或者在書房看看書,在房間裏待一會,我問她這裏住的什麼人,她說是蔣小姐,除此之外就什麼也不說了。

按理說嚴汝筠三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年歲,身份顯赫貴胄,怎麼可能孑然一身,他再冷清寡淡,男人隻要有那玩意兒就不可能沒衝動,隻是比別人多些克製而已,不會把美色當飯吃,在女人懷裏栽跟頭。

這世道大把的小姑娘絞盡腦汁要當有錢人的太太二奶,五爺還有幾十個幹女兒爭搶呢,何況年輕俊朗的他。

就算瞧不上外麵濃妝豔抹的女人,也不意味著私生活裏一片空白,真的一點女人痕跡也沒有。

我捧著茶杯喝了幾口,眼神往樓上瞟著,二樓靜悄悄,聽不到說話聲,隻有風穿堂入室的沙沙響,外麵雨比剛才最大的時候小了一些,保姆蹲在茶幾上切水果,我盯著那片薄薄的蜜瓜,“蔣小姐多大了。”

保姆想了下,“三年前來的時候,是十九歲。”

她說完抬頭問我,“您是?”

我拾起盤子裏的蜜瓜咬了一口,“嚴先生怎麼介紹我。”

“他說稱呼您任小姐。”

我嗯了聲,“那就這樣吧。”

保姆看出我不想談論自己,她也沒多問,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嚴汝筠從二樓下來,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剛才上去的樣子,連紐扣和扣眼的紋路都沒有變化,看來什麼也沒做。

聽保姆的話茬,他很少留在紅樓過夜,他這個年紀需求也太清淡了,連五爺那把老骨頭還夜夜笙歌呢,一晚上離開女人都睡不香。

嚴汝筠吩咐保姆照顧好人,他看了一眼還在吃蜜瓜的我,問我好吃嗎,我一時沒回味過來,說好吃。

他拿起放在牆角晾水的黑傘,推開門朝外麵走,“留下吃。”

我這才反應明白,迅速扔掉手上的瓜皮跟出去,門外靜謐的長街上積蓄了許多水窪,他似乎在避開那些坑窪,走得很曲折。

月色將他身影拉得欣長,像一支長長瘦瘦的竹竿,我用力踩住他腦袋的輪廓,狠狠碾壓,他在前麵走得很慢,可他腿長,還是把我落下好幾步遠。

他在前麵聽到我發泄的腳步,忽然停頓住,仰頭看了眼黑蒙蒙的天空,“好玩嗎。”

他從前麵回過頭,路燈在他身側半米的位置,斜射下來的光暈籠罩住站在傘下的他,昏黃而微弱。

他眼底是對我幼稚行為的無奈和好笑,我以為他會叫我過去和他撐一把傘,沒想到他看了兩秒,又轉身繼續走,並沒有管淋在雨中的我。

我朝他背影喊了聲站住,他不理會,我衝上去擠到傘下,握住傘柄將他往外麵推,他人高馬大巋然不動,我推了半天他還是穩穩站在傘的正中央。

他有些嫌我吵鬧,不知道我怎麼忽然這麼鬧騰,他一隻手扣在我腰上,將我搖晃的身體握住,“別動。”

滾燙的溫度從他掌心穿透過潮濕的衣服,落在我皮膚上,像點了一簇火,灼熱到骨頭裏,沸騰了每一條管內的血液。

我有些僵滯住,腦子裏渾渾噩噩。

我貼在他胸口,是夜色太溫柔,還是我太無措,他跳動的心髒,在我肩骨處瘋狂,我能聽到那樣堅定的聲響,融於雨聲,融於月光,融於彌漫的霧氣,最終融於呼吸。

其實這條路還可以更長,可惜它很短。

司機從駕駛位下來將車門打開,我坐進去他收了傘,司機詢問紅燈區的店麵租子什麼時候來收,嚴汝筠告訴他三天之內,司機看了一眼我濕漉漉的衣服,“怎麼任小姐淋雨了嗎?”

我說淋了,有人小肚雞腸不給我打傘。

司機愣了下,“什麼?”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甜味,將臉別向窗外,他在我身後慢條斯理說,“鐵骨錚錚怕什麼淋雨。”

我腳下試探著摸索到一塊硬物,狠狠碾壓上去,那是嚴汝筠的腳,雖然他穿著鞋,可這一下這麼重,他也會疼,不過他真能扛,竟然沒出聲。

司機將車駛向寬闊的馬路,他忽然問我,“知道為什麼是鐵骨錚錚嗎。”

我豎起耳朵聽,他這一次很清晰爆發出一聲笑,“胸口的骨頭,平而堅硬,像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