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燭塵的調任文書在三天後正式批示下來,市局為此一片沸騰。雖說早知道他和嚴汝筠勢必二選一高升,但風聲和實際文書給人的震撼不一樣,風聲從東邊吹最後也許是西風,而條文一旦下達才是板上釘釘。
東莞這麼多年第一次破獲了秦彪這種特A級的販毒大案,同樣也是第一次培養出了得到省內重視的刑偵職員,東莞的色情行業是國內最發達的一條產業鏈,雖說它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和旅遊資源,但它本身的存在並不光彩,這份甚至稱得上齷齪的黑暗給東莞仕途蒙上了巨大的陰影與汙氣。
被冷落多年終於一朝揚眉吐氣,沈燭塵一時間風光無兩炙手可熱,論職位他已經是局子首座,曾經在他頭上的人看清局勢立刻倒戈,紛紛在他麵前卑躬屈膝,這樣的巨大轉變難免會自鳴得意,也在頃刻間讓他陷入居功自傲的謠言裏。
嚴汝筠為了避風頭那幾天索性閉門謝客,不論是商人還是政客誰也不見,他不想攪入這個漩渦,一怕受到連累,二怕局子的人做牆頭草,在這個重要關頭從中生事旁生枝節。
場麵上的人都非常清楚,嚴汝筠才是上麵對這個職位考量的第一人選,沈燭塵也會高升,但有嚴汝筠擋在前麵,他爬不上這個位置。
沈燭塵的能力手段都不遜色他,可這麼多年秦彪為所欲為,唯有嚴汝筠舍棄性命出麵將他製服,隻這一宗案子辦得漂亮就足夠後生晚輩追到死也追不上。
嚴汝筠不隻是運用了自己的籌謀城府,更賠上了他最好的十三年光陰,這是一種氣節和魄力,是他與生俱來就該受人仰視的資本,沈燭塵在他的位置上享受了十餘年的尊重和特權,他在氣節敗給了嚴汝筠,所以他能力的光芒也會被掩蓋住。
這些被拒之門外的人中隻有劉誌我接待了他,因為他的地位特殊,他既是嚴汝筠在刑偵科的老師,也是仕途上他的上司,他表現太冷淡會顯得忘恩負義,引起別人的腹誹議論,不過我也沒有讓進客廳,而是在庭院的籬笆架下,和顏悅色為他親手泡了一杯桃花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口口聲聲惋惜著嚴汝筠今天的處境,情到深處還紅了眼睛。
“這麼多年我在他身上花費了多大精力,和我同級別的手底下都帶出了七八名,唯獨我就他這一個。我的確沒有看錯人,他非常給我爭氣,但我也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他這個人骨子很硬脾氣也大,說他不願意追名逐利吧,他並不是,說他一門心思往上爬,他也不是。他犯了脾氣栽上級的顏麵可不是一次兩次,每次我在場都嚇出一身汗,還好他本事大,上麵惜才。”
“您辛苦了,汝筠熱血,一般人降服不了,千裏馬遇到好伯樂才能在戰場上廝殺,汝筠成就了您,您更成就了他。”
劉誌問我他為什麼要放棄這樣大好前途。
我笑著問他怎樣才是好的。
他說當然是步步高升,手握重權,沒有什麼比這更風光高貴。
我用杯蓋慢慢拂動著水麵飄蕩的桃花,“汝筠現在坐擁一方製約商場,隻是路子不同,他的地位從沒有改變過。以他的能力,劉廳怎麼會認為,離開了從前的圈子就不能春風得意呢。”
劉誌被我問得愣住,他回過神來後笑著說隻是覺得很可惜,他是一塊當執的好材料。
“如果他放棄商場才是真的可惜。優秀的刑偵人員並不缺少,有劉廳悉心調教,以後成千上萬個汝筠都會崛地而起,可商場上發揮餘熱能為上麵帶來巨大的利益,他不想活在小圈子裏,他跟我說過,隻有不斷捧出更好的東西,才能無愧您和上級多年來的栽培與器重。”
劉誌被我堵得啞口無言,他勉強坐了一會兒,我嚴絲合縫接下他拋出的所有陷阱,他非常尷尬,喝完那杯茶後找了個由頭倉促告辭了。
他走之後我到書房去找嚴汝筠,告訴他已經打發走了那個人。
他正站在窗前抽煙,淡淡的霧氣遮住了他黑硬的短發,窗外一條靜謐的湖泊在黃昏下有些滄桑,但也很明媚,他旁邊是一束光影,光影裏卷起紛飛的塵埃。
我悄無聲息從背後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筆挺白淨的襯衣上,“你沒有看到他剛才的臉色,像一塊熟了的豬肝。”
他悶笑出來,“我聽到了。”
他將煙頭撚在窗台上,轉身挑起我下巴,他盯著我每一處五官和皮膚,“你有很多驚喜,在一點點暴露。”
我媚笑著問他喜歡我的驚喜嗎。
他在我唇上狠狠吻了一下,“我更喜歡你在床上給我的驚喜。”
我埋首在他懷中,臉上的深情嬌媚瞬間收斂了大半,我這段時間的表現有些聰明過了頭,以後必須要適可而止,嚴汝筠心思多疑,我太精明反而讓他產生防備,畢竟我是秦彪身邊的遺珠,當初滿口謊言算計方豔豔他都知道,在他眼裏我不是一張白紙般的女人。
男人喜歡聰明有度,愚蠢平庸不行,出類拔萃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