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太太以為我會尷尬,她本來也想讓我尷尬,她今天這樣千方百計要和我接觸,無非是為了狠狠栽我一下,我和她無冤無仇,但世道就是拜高踩低,每個人都想要淩駕在別人之上。那晚我出了最大的風頭,壓製住了所有人,沒有任何一位太太和情婦不想在那晚當眾豔壓,將自己捧得高高的,那是一種體麵。
所以從被所有人記住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站在風口浪尖,親手將自己逼向了絕不能倒塌的絕路。
隻要邊角有一絲磨損和潰敗,便會有源源不斷的毒箭朝我齊齊發射。
我自問這麼多年風塵輾轉早練就不死之心,可唯獨沾上嚴汝筠的事,我總是難以控製自己。
我笑著問她聽與沒聽,有什麼關係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以眼神示意旁邊的年輕女人,讓她來告訴我。
年輕女人手上拿著一把扇子,“我很怕熱,除了一二月份,三月到年底從來都是扇子不離手,熱可比冷難受得多,嚴夫人需要我幫您扇一扇風嗎。”
我笑而不語,她朝我走過來兩步,距離站在門外的章晉更遠了一點,直到確定他絕不能聽到什麼,她才停下,“我和這位太太的先生都在政商兩界有非常廣闊的人脈,即使隱藏得再好,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它透風,風聲一定最先被我們知道。女人天性敏感,我想嚴夫人也不會沒有察覺嚴先生最近的反常。東莞誰不知道,他是向來不近女色,風月場上不管別人玩兒到怎樣醉生夢死,他都能坐懷不亂,嚴先生曾經對女人近身都不願意,可他這幾天身上是否增添了香水味,女人發,或者開始欺騙您。”
我臉上的笑容已經維持得僵硬,我扯了扯唇角,“我的生活,您二位倒是頗為關心。”
“都是女人,誰不想牢牢握住男人的心,我們又攀不上嚴先生,您和我們好歹還一張桌子吃過飯,那個女人我們不認識。我和這位夫人已經高枕無憂,即使男人不要了,大把財產割死他的肉,我們這個歲數,人生過了近一半,沒有婚姻拿著錢包個小白臉過得比男人還舒服。可您不一樣,您還這麼年輕,不邁入婚姻的圍城享受幾年丈夫疼愛的日子,這不是太可惜了。再說嚴夫人前段日子高調成那樣,東莞人盡皆知您和嚴先生的關係,這要是上位的女人不是您,您以後走在街上都不得安生,嘴巴又賤又毒的女人,和她們臉上皺紋肥肉一樣,惡心又多。蒼蠅似的嗡嗡個不停,婦人不就是喜歡八卦嗎。”
我盯著她為我扇風的殷勤姿勢,“多謝。”
“門當戶對的婚姻,兩情相悅的愛情,男人總是在兩者之間猶豫不決,前者是體麵尊貴,後者是刺激樂趣,女人要給自己一個定位,不滿足這個定位,就去想辦法抗爭。凡是嫁給豪門的女子誰在年輕時候不是靠著算計才成功,不信大師論命相看風水,就得信女人自己的手段。嚴夫人還不滿二十歲,五爺閱女無數都拜倒在您石榴裙下,嚴先生和他比不還是個娃娃嗎,他能為您打破自己的原則,無視所謂的人倫,您的優勢她那點家世背景也未必拚得過。”
看來她們都有耳聞嚴汝筠這位新歡是誰,擺出了家世背景,薛榮耀的女兒出身確實高貴,我笑著沒說話,垂眸看自己的指甲,對她們的巴結和靠攏置若罔聞。
章晉在外麵一直沒有聽見聲音,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門問我還好嗎,我告訴他沒事,他問我方便進入嗎,我看了一眼兩位太太,紅衣太太故意大聲說,“時候不早,我也餓了,嚴先生在我就不邀請您出去吃飯,您也不會去,等改日我們再聚。”
年輕女人收了扇子和她前後腳走出去,章晉非常謹慎看了看我,“任小姐,她們沒有怎樣吧。”
我將簾子搖上去,“沒有。嚴先生等急了嗎。”
他說不會,筠哥的耐心一般男人都比不了。
我轉身去試衣間,小夥計還在,看我過來把旗袍遞給我,說在外麵等候,有事招呼他,不方便的他去請小姐過來。
我鎖上門將衣服脫掉,把旗袍套在身上,這件衣服做得太修身,稍微有點分量的女人都穿不了,腰身箍得很緊,但正因為這樣才能襯托女人纖細窈窕的身段。
我盯著鏡子裏換好旗袍的自己,不得不說酒紅色還真是豔麗,我也才知道自己除了做外圍時候的豔俗以及裝出來的可憐與清純,還能這麼堂堂正正的明豔嫵媚。
這副模樣的確更適合我,洪芬那時候說,我眉眼藏不住心機與妖媚,卻還非要裝純情蠱惑男人,簡直下作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