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包裏取出銷魂丸遞給溫姐,她拿過去就著一杯奶昔服下,那東西不甜不苦不酸不辣,可吃過的人誰也忘不了它的味道,那是掌握著生死的味道。當一條性命要向一顆藥丸屈服,這種卑賤的感覺不經曆的人誰也無法理解。
溫姐笑著說沒想到自己算計了別人半輩子,最後栽在這樣一顆小小的藥丸上。
“我不也是嗎。”
秦彪會死,沈燭塵與嚴汝筠功不可沒,但我足以顛覆他們苦心經營十三年的計劃,我如果真心忠誠秦彪,我有極大機會殺掉嚴汝筠,那一個個魚水之歡的晚上,我就算拿一把刀紮入他心髒,他再好的身手也防備不了自己身下的敵人。
而沈燭塵與秦彪的合作從最初我就看出他圖謀不軌,我有一萬個機會捅破這件陰謀,可我都為了擺脫他閉口不言。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凶手,顛覆了這個龐大組織的幕後之凶。
我的緘默搭上了上百條人命,如果在我這裏終止,根本死不了這麼多人,而秦彪更不會倒台,這座城市死於非命銷聲匿跡的隻會是嚴汝筠與沈燭塵兩個人中的一個。上麵為了保住這個計劃,為了施行下一次圍剿,隻能任由他們走向絕路而不出手阻止,秦彪會視我為恩人,想盡一切法子找人替罪我,我依然是擁有一切的任熙,扳倒柳小姐,扳倒所有幹女兒,甚至成為秦太太,得到秦太太的位置比嚴夫人要簡單得多,是愛情讓這條光明的路路在我腦海毫不猶豫的毀滅掉。
我什麼時候竟然從逆來順受變成了心機陰險,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手指忽然間有些顫抖,這些我從來不去想,我寧可自欺欺人依舊是從前卑微到泥土裏的任熙,也無法麵對改變得如此冷漠狠毒的自己。
我閉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氣,“溫姐,秦彪死了嗎。”
“下周槍斃,本來執行沒這麼快,但我聽一個仕途上的領導說,考慮到他的勢力範圍太廣,擔心有餘黨,他一日不死就後患無窮,所以提早執行槍決。”
我端起杯子的手再次一抖,裏麵的湯汁傾灑出來,滴滴答答濺落在我裙擺上,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溫姐,你說人有報應嗎。”
她非常幹脆回答我,“沒有,好人有很多短命的,壞人有很多卻過著非常有錢的生活,人的好壞如果不上升到法律範疇,就在於他的道德觀,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幾個不是貪婪到極點,又陰毒到極點,他們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卻不做幾件善事,如果有報應,他們早就死了。”
我笑著嗯了聲,“我希望我的罪孽永遠不要報應在愛情上,我寧可隻是折壽。”
我和溫姐從餐吧分開,她開車去公司安排晚上業務,我自己沿著這條街道往家的方向走,在經過一處施工的水井旁,忽然身側衝過來一輛黑色轎車,車速非常快,並且沒有鳴笛示意行人躲閃,我在驚慌中隻聽到司機透過敞開的車窗大喊小心讓開!而我想要避到路旁已經來不及,那輛車擦著我身體從對麵急駛過來。
我被巨大的衝力推向了沒有蓋的井口,而午後工人都在帳篷裏休息,並沒有誰出現在現場,我和沒有任何遮擋的深井隻有一隻腳的距離,正在這樣千鈞一發之際,我感覺到身體被人向後拖拽,那是一股非常大的力氣,我仰麵跌落在地上,我以為會是很堅硬的疼痛,但觸感卻非常柔軟溫熱,我聽到被我壓在身下的人溢出一聲痛苦的悶叫,我本能扭頭去看,薛榮耀兩隻手臂死死抱住我,防止我被甩出去,而他則用血肉之軀隔開了地麵對我的磕碰。
他雖然不顯老,可到底上了年紀,被我重壓很久都沒有緩過那口氣,我從他身上掙紮著爬起來,剛才和我擦身而過的那輛黑車後門被打開,薛朝瑰下車看到是我,她原本還有些驚慌的臉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彎腰一把推開我,將地上的薛榮耀滿口抱怨攙扶起來,“爸,您怎麼能不顧自己的安全呢?萬一跌入井裏受傷怎麼辦。”
司機被這一幕嚇得不輕,生怕薛榮耀撞出傷,他一邊手忙腳亂在旁邊幫忙攙扶,一邊嘴巴裏埋怨,“這位小姐的命和您的命能相提並論嗎?您是一個公司的掌權者,您一旦出了任何問題,多少人要失業,多少內訌要迭起。”
薛榮耀大聲嗬斥他不要無禮,普通人就沒有生命的權利嗎,人命不分高低貴賤。司機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薛榮耀忽然發了這麼大脾氣,他嚇得臉色灰白,薛朝瑰在一旁抿唇不再吭聲,她滿身珠寶站在陽光下,閃爍出十分奪目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