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保鏢下樓看到了薛榮耀,他拎著許多禮品站在玄關處,正四下打量這棟宅子,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矜貴氣派,他似乎比我一個月前見他時年輕了許多,頭發梳得油光水滑,春風滿麵。

我站在台階上沒動,保姆問我是否見這個人,我讓她打發走,她下去一樓對薛榮耀打了招呼,他轉過身的同時我看清了他提著的禮盒都是極其珍貴的山珍野味補品,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在市麵上很少見。

其中一種成分的野山參,假貨都炒到了兩萬元一根,真品根本不敢想象。

保姆笑著說,“薛老先生來得真是不湊巧,按說您頭一次登門,應該派人接您好好款待,可這幾天先生忙著到外省出差,恐怕都不能回來陪您。按說薛小姐是知道的,她沒有告知您嗎?”

薛榮耀見她並沒有主動接過自己的禮品,很明顯是不打算留他,保姆作為傭人不敢擅自驅逐貴客,自然是我的授意,他抬起頭朝樓口張望,我身體藏得很隱蔽,卻忽略了袖綰處的一片袂角,袂角垂落在扶梯上,隨著客廳陽台灌入的風輕輕飄蕩,他看到搖頭笑了聲,衝我藏身的方向喊,“熙熙,我人都來了,你總不能讓我空手而回,好歹下來和我說句話。從薛宅到這裏,也是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都不給我倒杯茶嗎?”

這聲熙熙驚住了保姆,她詫異打量薛榮耀,“薛老先生怎麼這樣稱呼任小姐。”

薛榮耀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讓保姆無論如何上樓把我請下來,他並不找汝筠,他是特意來探望我。

嚴汝筠不在保姆當然不會隨意讓男客見我,而且薛榮耀是薛朝瑰的父親,他女兒如此歹毒,連無辜幼子都不放過,她父親能對我好到哪裏去,保姆扯了個謊說任小姐睡了,暫時不能下來。

他眼睛再次往樓梯上瞟了瞟,“哦?是嗎。”

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在沙發上坐下,悠閑自得端起一隻空茶杯,放在眼前觀賞,他看到上麵粘住的一枚唇印,笑著問這是你們任小姐的水杯嗎。

保姆看他的目光更加警惕,她伸手奪過來,“任小姐很久不用了,這杯子花茶的氣味太濃,刷洗不淨,怕傷胎兒。”

薛榮耀笑著說既然不用了給我看看有什麼。

他伸出手索要,保姆隻好再遞給他,他拿著把玩,對待那枚唇印像看一件古董,眉梢眼角都是興趣。

他是嚴汝筠嶽父,在東莞位高權重,連他都要敬重三分,保姆更不敢不知死活驅逐得罪他,正急得麵紅耳赤,我從樓梯走下來,薛榮耀看到我立刻從沙發上起身,他朝我走來,想要攙扶我一把,我盯著他伸在我麵前的手,絲毫不領情,我視若無睹經過他身旁,彎腰用手指觸了觸放在茶幾上的禮盒,“這都是什麼。”

他聽見我和他說話,立刻滿心歡喜從樓口折返到我身後,“為你送點補身體的東西,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記得三年前你說喜歡西梅和酪糕,可我後來一想,你對我那時說的話大約十句裏麵九句是假的。我就挑了一些貴重的都拿了來,東西是真的,你放心吃。”

我手指勾住盒口,輕輕挑開,撲麵而來的參味將空氣裏塞得滿滿當當,果然是上好的野山參,參裏的極品,沒有六位數都拿不下來。

我麵無表情看著他,“你送我這麼貴重的,我怎麼能收。”

他笑得非常深情,似乎眼睛裏下了一場春雨,“如果你能喜歡,再貴重都不貴,你喜歡吃什麼,我再為你尋摸。”

我上下打量他,他穿著一身嶄新的白色西裝,這樣的顏色很顯年輕,男人穿上也不像紅的粉的那麼輕挑,乍看上去他如同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我忽然覺得很好笑,“你最近怎麼了,穿得比你兒子還輕浮。”

他有幾分局促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男人返老還童不需要什麼靈丹妙藥,隻需要一顆春心,如果遇到了欣賞喜歡的知己,天天喝酒抽煙昏昏大睡,也一樣會越來越年輕。”

我掃了一眼在廚房泡茶時不時探頭看向客廳的保姆,她滿臉狐疑和驚愕,已經猜出我與薛榮耀是舊識,而且還不是簡簡單單的舊識。

我讓他坐下,他想要挨著我旁邊,我等他屁股壓在墊子上立刻起來避到了他對麵,他臉色一滯,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上次綢緞莊門口你說並不討厭我。”

我盯著那麼多一堆幾乎把茶幾都占滿了的禮品,“不討厭,可也得知分寸。”

薛榮耀推開兩隻盒子,將我們中間的位置空出,他可以清楚看到我,我也能清楚看見他。

“這麼多年,你聽外麵那些官宦商賈哪個沒有三妻四妾,家裏的夫人,外麵的姨太,煙花之地還養著幾個相好的,我從來沒有,這能說我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嗎。可是遇到你,我就很難克製自己,你就像一杯酒,我能管住自己嘴饞,唯獨放不下你,我所有的清醒和理智,都在聞到你時就成了酩酊大醉。”

他說得我有些不自在,我捋了捋頭發遮掩臉頰的緋紅,“薛先生看徐誌摩的書吧,薛止文一定是繼承了你,才會一個人跑到廣場畫白鴿和太陽,看你們薛家男人做的事,真是把浪漫刻在了腦門上。”

“你在廣場見過止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