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說何止廣場那一次,若沒有那一次,他也不會認識我可憐我,在這一次推開我於危險之中。

我捏了一顆梅子,用牙齒把皮咬掉,吃裏麵酸得倒牙的果肉,“你能教出薛止文這樣的兒子,是薛家的好門風,可惜你一兒一女,你最喜歡的不值得你栽培,你不喜歡嫌他沒出息的,才是品格貴重。經商為官都要有品節,一旦失了品節隻能走下坡路,榮耀集團也有幾十年的光景了,我仿佛看到它被你女兒毀得倒塌那一天。愚蠢,歹毒,可悲。她的烏黑,薛止文的潔白,你可真會生,生了一對黑白子。”

薛榮耀臉色沒有剛進門時那樣溫和,他問我真的確定是他女兒嗎,我意味深長說,“知女莫若父,我怎麼能確定,我又沒把人狠狠按住,可如果你真的想確定,那就將薛宅所有四十歲以上的女傭人抓到北郊,親自和楚楚對證,萬一指認出來,可不是我無情。”

薛榮耀抿唇沉默了片刻,“汝筠為朝瑰留了麵子,為薛家留了麵子,如果這次你和孩子真的出了意外,他不會留情,我也不會縱容朝瑰,她是我的女兒,但我更虧欠你。”

“別說那麼情深似海,”我果斷冷漠打斷他,“嫖客和小姐的一夜露水,談什麼虧不虧欠,你拿錢買樂子,我接錢送樂子,就這麼簡單。”

“可在我心裏,我並不是這樣認為。因為我非常清楚那時的你多麼幹淨美好,出淤泥而不染,如果我當時帶你離開,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聲譽懦弱逃避,很不得擇一幹二淨,將我在紅燈區那一夜從我的人生中抹殺掉,你根本不會苦熬這三年,這是我欠你的。”

我蹙眉看他,薛榮耀的深情還真是一般男人比不了。

“昨天後半夜,我聽到朝瑰房間傳來哭聲,我沒有去打擾,直到早晨問了保姆,她告訴我汝筠打回電話,問朝瑰是否知道你險些被車撞的事,汝筠和朝瑰在一起後,對她百依百順,溫柔體貼,他第一次非常淩厲斥責她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將他滿心喜悅祈盼的母子平安變為一場事故。朝瑰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盡管後來汝筠又安撫了她幾句,但這些話親自從他口中說出,朝瑰發了瘋,摔了房間一切能砸的東西。”

我麵色毫無動容,但心裏非常泄恨,薛止文清楚這樁陰謀,他才會及時趕到製止了災難的發生,可他無論如何不會開口指控他親姐姐,嚴汝筠有法子查下去,隻要找到那個保姆,嚴刑拷打不愁她不吐口,但何必呢,我和肚子都安然無恙,又能將她怎樣,他反而得罪了薛家,自己的新婚妻子嫉妒生恨要害他的骨肉,嚴汝筠是何其聰慧又睿智的男人,他不會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兩難境地,所以我認與不認,都必須忍下這個委屈。

隻要讓他知道,他欠了我,而薛榮耀也愧對我,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我掌心蓋住肚子,這麼久費盡心機千算萬算,沒想到蒼天賞飯吃,輕而易舉給了我這麼好一份籌碼,連求都不用求。

我抬眸看著薛榮耀,“所以你今天是為你女兒的事來,想讓我和她化幹戈為玉帛,不要再勾心鬥角互相殘害,對嗎。那你還是走吧,我從沒有傷害過她,是她一直對我步步緊逼,有什麼委托和請求,回去對你女兒講。都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非讓誰給我一個說法,嚴汝筠偏袒她,我不也認了嗎?隻恨我沒有好父親,好丈夫,可以庇佑我,才讓我看她囂張。”

薛榮耀剛想開口說什麼,保姆在這時從廚房拎著茶盞出來,看了眼無處下手的茶幾,我給她騰了一點空地,她撂下後問,“這麼多山珍,任小姐收嗎?”

我沉默不語,她看出我不想要,但不好開口推辭,她笑著提起送到玄關處,往牆根兒一擱,“薛老先生,您的好意任小姐心領,可是家中什麼都不缺,先生很嗬護任小姐,凡是孕婦需要的營養一天三頓從不馬虎,這麼貴重的吃食任小姐也沒有口味消受,她常吐,糟蹋了不是可惜嗎,不如您捎回去給薛小姐吃,讓她補一補。”

薛榮耀有些不滿,“我送來的東西,怎麼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保姆笑嗬嗬裝作沒聽出他生氣,“先生這不是不在嗎,他回來瞧見,問任小姐她也不好回答,如果您實在要送,等先生在通過他送,不然任小姐一個人在家,恐怕也不方便。”

薛榮耀問汝筠要出去幾天,保姆說少了三五天,多了十天半個月,先生這次走得比每次都匆忙,估計是大事。

薛榮耀沒有再計較那些東西,他問我這麼久要一個人在宅子裏住嗎。

我問他不然呢,我還大張旗鼓找幾個合夥人來一起搭夥下榻嗎。

他說難道不擔心自己安危嗎。

我冷笑說薛大小姐高抬貴手,就不會有人讓我不安。

“你以為隻有記恨你的人,才會下手嗎。崇爾在商業界風頭無兩,能媲美的隻有榮耀,我當然不會,可其他的公司就不會製造點事端和意外來打殺他的銳氣嗎?不提這些眼前事,汝筠當初做臥底為秦彪傷了多少人,你知道嗎?那些人都是鮮活的性命,他們的族人,手下,幫派兄弟,對汝筠虎視眈眈,他連走夜路都要百般謹慎,你在這個宅子裏勢單力薄,有再多的保鏢能連眼睛也不眨護著你嗎?你又怎麼斷定,這些人不會在錢財的誘惑下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