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們熙熙攘攘地爭吵著,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的表情。死者的妻子軟癱在座椅上,目光呆滯,一言不發。而老母親眼神裏悲傷和憤怒相間,雙手哆嗦,幹癟的嘴唇微微顫抖。有誰能想到,太平間裏還有一具冰冷的屍體。
張誌遠看今晚不把錢發下去,這幫人誓不罷休。處理這種事決不能拖,應快刀斬亂麻,一錘子定死。要是過了今晚,背後有人攛掇,指不定明天就會又提出其他無理要求。他隨即撥通了縣建設銀行行長的電話,要他創造條件連夜辦公,按照陸一偉的意見,分別辦理三張銀行卡。
建行行長倒也爽快,特事特辦,連忙答應。
在等待錢到位的同時,張誌遠猛然想起一個關鍵因素,他轉頭對陸一偉小聲道:“你通知蕭鼎元,將此案件進行立案偵查,組織法醫進行驗屍,今晚務必完成,快去!”
陸一偉不敢怠慢,隨即將指示精神傳達給蕭鼎元。蕭鼎元正在公安局待命,隨時等待張誌遠下命令,指示一到,傾巢出動。
一個小時後,建行行長親自把分別存有10萬元的銀行卡送了過來。張誌遠在表達自己意圖後,家屬們又不幹了。吵鬧著道:“為什麼不是現金?你說你存到銀行裏了,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想著從中撈點好處。張誌遠嚴厲地道:“這錢是贍養老人和供子女上學的錢,是用一個人的命換來的,你們覺得如此爭吵有意義嗎?”
家屬們突然安靜了下來,低下頭不說話。
張誌遠把協議書推到死者妻子身邊,道:“你是死者的直係親屬,你來簽字。”
死者妻子精神恍惚,顫抖著手拿起筆,死者小舅子隨即跑過去奪過筆,道:“這個字不能簽!”
張誌遠道:“那你說說理由。”
小舅子吭哧半天,說不出任何理由。然後無理取鬧地道:“不行,反正不能簽!”
“我來簽!”又是老母親開口了,她奪過小舅子手中的筆,快速在四份協議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眾人看到此,終於一顆心落地,鬆了口氣。
老母親簽完字,也不說要錢,硬撐著身體站起來冰冷地道:“送我回家,我要回去看我孫子。”
張誌遠回頭衝陸一偉點點頭,走上前去把存折交到老母親手中,道:“大媽,我知道再多的錢也彌補不了您心靈上的創傷,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必須勇敢麵對。您放心,你兒子不會白死,我一定會查出凶手,還你兒子一個公道。另外,以後我會經常去看你,替您兒子敬一敬孝道。”
老母親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拍著張誌遠的手道:“張縣長,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大的官,沒想到你這麼隨和。有你這一席話,我也就放心了。你也放心,隻要我這把老骨頭在,他們絕不會再到縣政府鬧事。”
送走老母親,家屬們也罵罵咧咧地離去了。張誌遠本應該鬆一口氣,可他不能鬆懈,還有更大的謎底需要他揭開。他對蔡建國道:“通知下去,從明天開始,各單位不允許休息,開展安全隱患大排查,我會到各單位進行督查。”
臨走時,信訪局局長杵了過來,一臉歉意道:“張縣長,今天發生這種事,我也有一定責任,我檢討。”
張誌遠忙活了一天了,確實有些累了,他本想說些什麼,可此刻完全沒有心思,搖了搖頭,出了會議室。
走到醫院門口,縣城已經是漆黑一片,隻有幾戶零零散散的燈光在夜空中閃耀。安靜,隻有安靜,安靜地有些恐懼。張誌遠手插口袋,仰望著深邃而浩淼的夜空,任憑肆虐地西北風在臉上拍打著,卻感不到絲毫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