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房間變得寂靜如林,聽不見任何呼吸的聲音,時鍾還是一如往常地滴答滴答走著,陽光停留在鋪上了法蘭絨的桌子上,那小小的瓶子折射出透明的光,照著上麵"氰化鉀"三個字格外明亮。而窗邊,溫馨頭靠在牆上,身子癱軟,手上還端著喝了一半的紅酒,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淩桃夭和唐暖薇到禮堂之後,一個身影忽然激動地站起來,顫聲叫著淩桃夭的名字:"桃夭……"
淩桃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許俊雄死之後,蔣之熏便遠走,誰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她一直希望她能夠來參加自己的婚禮,沒想到這個願望居然真的成真了。
"媽媽。"不知有多少年了,她沒有喊出過這兩個字,此時此刻,從齒間蹦出的詞語讓她感到神奇而又陌生。
蔣之熏蒼老了不少,沒有化妝,身上的衣服也不複雍容華貴,可以看出來,生活地並不太好,但是神色看上去卻很是精神。
"桃夭,恭喜你。"蒼老的手顫抖著擁住身穿婚紗的人,風華絕代的臉上滿是幸福滿足的笑容。脫離了以前奢靡不實的生活,她才真正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單修哲找到她的時候,她幾乎都不敢相信,以為記恨著自己的淩桃夭居然會邀請自己參加她的婚禮,那一刻,她喜極而泣。而看到穿著婚紗美得不像話的淩桃夭,蔣之熏想,就算老天爺要讓她這一刻下地獄,她也心滿意足了。
唐蔚然跟小念各自托著淩桃夭和唐暖薇的裙擺,從她們身後探出了頭,談話間,唐蔚然也猜到了這個略顯老態的女人是誰。
他懂事地領著小念叫了聲外婆,讓蔣之熏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淩桃夭強忍住流淚的衝動,想著單修哲這個家夥,說在結婚的那一天會有驚喜,原來是這個。太壞了,這個大的消息居然能瞞著她,看她今天晚上怎麼教訓他。
宮嶼坐在候機廳裏,簡簡單單的一件行李,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個旅行客。他戴著鴨舌帽,將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飛機場的電視上,還播放著他跟單修哲同時舉行四人婚禮的新聞,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匕首,刺進他的心髒。
他以為,他可以不顧一切地跟唐暖薇結婚,可是隻要一想到短暫的快樂之後,他跟唐暖薇將要麵臨的無盡深淵,他又退縮了。當他穿著潔白的禮服站在鏡子前麵,腦子回想的卻是揮之不去的檢查單,還有醫生的話。
外麵的飛機起起落落,巨大的轟鳴聲透過玻璃依舊可以傳進來。宮嶼咬緊嘴唇,這樣,從胸口透出來的痛會少一些。
老天爺幾乎把所有的玩笑都開在他的身上。艾滋病,多麼遙遠卻又熟悉的名詞,他怎麼都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跟唐暖薇和好的那一晚,理文的朋友曾經用針紮到了他的手。他早就該想到,那些吸毒的人,極有可能是帶著病毒的。他找到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成為了病毒攜帶者。
人有時候就這麼走運。連醫生都說,這樣的情況下,感染幾率很低,偏偏他成為了這幾率很低裏的百分之百。
單修哲開著車飛奔在路上,隻要一想到淩桃夭穿著婚紗在教堂等著他,心情好得就像要飛起來。十一年來的種種,在他腦海中如電影一般閃過,他們的笑,他們的哭,他們的喜,他們的怒,他們的無可奈何,他們的海枯石爛,終於在今天要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桃子,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會和你分開。
風在他耳邊呼呼地吹著,淩冽猶如刀鋒刮在他臉上,他卻一點都不知道疼。喜悅占據著他的身體,他的心髒,他的血液。他幾乎可以想象著待會淩桃夭挽著他的手走在紅毯上,接受朋友們的祝福,想象著她在神父麵前說出我願意這三個字,想象著他們以後幸福美滿的生活。
寬闊的公路上,運貨車司機把著方向盤,但是人卻已經昏昏欲睡。他已經連夜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想著過了這個路口,就可以找一家飯館休息一下,可是無意識的,眼皮子已經合上。手逐漸鬆開,車子居然歪歪扭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