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沐悠然禁足之後,自在居中便終日安靜。
正屋中懸掛著青碧色紗幔,通梁博古架隔開了內屋和外室,支摘窗被撐起,一枝瀲灩的桃花探進屋中,在沉冷中增添了一絲生氣。
沐悠然此時正站在紗窗前,手持狼毫,沾墨揮筆在桃花箋上寫下一行字: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字字悲涼,力透紙背。
沐悠然看著,心緒如潮,那支拇指粗細的狼毫,竟被她硬生生地折斷!
仇恨的火種已經在沐悠然心中生了根,漸漸長成了參天大樹,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失去了前世行軍時的冷靜,變得越來越心浮氣躁。
這樣一日一日地消磨下去,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報得了仇?!
沐悠然隻覺得腦袋裏好像有一根弦,它越繃越緊,越纏越亂……沐悠然知道,再這樣下去,她也許還沒有複仇,人便先瘋掉了。
不行,不能亂,不能自亂陣角,冷靜,她需要冷靜!
沐悠然閉著眼睛,一手撐著桌角,一手捂著腦袋,不停地在心裏告誡自己。
“二小姐,三小姐和芳姨娘求見。”外麵傳來嬤嬤輕輕地扣門聲。
沐悠然輕輕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又恢複了人前淡然的模樣:“請她們進來吧。”
既然決定利用沐悠然的身份,那就不能再對其他人避而不見了。
何況,她也需要一些人一些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不再讓仇恨充斥身心,才能冷靜下來。
一個梳著雙髻的美貌少女扶著一個穿著秋香色衣服的婦人慢慢走了進來。
那婦人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泛著柔波的杏眼,眉目之間盡是文靜安和,望之便讓人心生好感。
她在離沐悠然還有三步遠的地方蹲下身來福了福,柔聲道:“妾給二小姐請安。”
身邊的雙髻少女也跟著福了福身。
“芳姨娘快請起。”沐悠然側身避開,並還了半禮,然後上前去將芳姨娘扶了起來,並順勢拉著她的手,帶她在椅子前坐下。
芳姨娘連連道謝,並小心翼翼地斜插著身子,隻坐了椅子的前沿。
倒是她身邊的三小姐,直接在椅子上坐定,然後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沐悠然。
三人一落坐,便有丫鬟端了茶上來。
沐悠然等芳姨娘抿了一口茶,才笑著問道:“不知芳姨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芳姨娘聞言連忙放下茶盞,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笑著道:“其實妾這次前來,是有兩件事的。一來,自從二小姐受傷以來,我們母女二人還未曾來看過你,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這次特意為二小姐帶了一些山藥過來。二來,夫人病重之後,便將府裏中饋托付給了妾,隻是妾人微言輕,不免要來請教二小姐一番。”
芳姨娘吩咐下人將她帶來的山藥交給沐悠然過目。
沐悠然麵帶淺笑,目光從藥材上掃過,手指在茶盞上輕輕摩娑著,心思卻是千回百轉。
這芳姨娘,還真是一個謹慎小心的性子,不過沐夫人能在病重之時將府中之事托付給她,那芳姨娘一定是沐夫人的心腹,也是相府中,她能夠相信的人。
還有沐夫人,難怪這些日子從未見她出現過,原來她早已經纏綿病塌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