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燒著地龍,四周掛上厚簾,遮擋住穿堂而過的寒風,可即便如此,寒意還是一陣一陣地在溫如言心底蔓延。
她不由得抱緊了手中的暖爐,神情複雜地望著夏圭玉,道:“玄鐵令牌的事,齊白寧知道嗎?”
夏圭玉搖了搖頭:“當初先帝下旨的時候,身邊隻有我,華慶公公以及暗衛統領這三人,攝政王……應該是不清楚暗衛一事,否則以他的心性,老臣絕對活不到今天。”
“暗衛藏匿江湖之中,華慶公公手握玄鐵令隱姓埋名,而老尚書你,應該掌握著華慶公公的行蹤,你給我的那張紙條上麵寫的地名,就是玄鐵令的所在吧。”溫如言澄澈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夏圭玉。
夏圭玉仰麵笑歎:“公主實在是聰慧過人,正如公主所說,我們這三人也算是各司其職,隻是如今看著這溫氏皇朝風雨飄搖,老臣心下難安,恐負先帝所托,日夜難安啊!”
溫如言閉了閉眼,有一個問題在她喉嚨裏滾動了千百遍,終究還是問了出來:“您為什麼,把這事告訴我呢?”
就算真有玄鐵令一事,如夏圭玉這般忠於北辰皇室的老臣,也該去告訴如今高坐明堂之上的那個天子,而不是來選擇告訴她這個遠嫁的公主。
“因為這是先帝的意思。”夏圭玉歎了一口氣,目光柔和地望著溫如言,“這條退路,與其說是留給北辰皇族的,不如說,是先帝親自為您安排的。”
溫如言放在膝上的手指突然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您、您是說……”
“先帝隻恐他駕崩以後朝中生變,會累及殿下,才想要讓暗衛為您所用。”夏圭玉盯著橫梁上的花紋出了神,似乎在回憶著往事,
“這也是先帝一改傳統,設玄鐵令的原因,隻是後來齊白寧逼宮造反,老臣還沒來得及告訴殿下,殿下就失蹤了。老臣也不是沒想過將玄鐵令交給陛下,隻是陛下性格懦弱膽小,又對齊白寧言聽計從,老臣擔心暗衛一事會被齊白寧察覺,這才一直拖到了殿下還朝……”
暗衛為帝王所有,溫如言身為公主卻驅使暗衛,隻會招致猜忌和不滿,先帝便索性撤換下暗衛,以玄鐵為令,原本是想要暗中交予公主,不想之後波瀾驟起,華慶公公隻得帶著玄鐵令遠遁,這朝中,便隻剩夏圭玉一人在苦苦熬著。
溫如言雙唇抖了抖,她向來不示弱於人前,如今卻是半倚在扶手上,手指緊緊地攥著袖口,指節上青筋畢露。她臉色蒼白,淚珠無聲無息地隨著臉頰滑下,隻覺得整個人如墜冰庫一般,那隨之而來的巨大的後悔快要將她吞沒!
父皇拖著病體,還為她謀劃了那麼多,她卻要等數年之後才能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當初的她,除了任性妄為,又為父皇做過什麼呢?!
溫如言想起從前皇帝躺在病榻上,伸出枯瘦如樹枝的手指緩緩撫過她頭頂,眼底是她讀不懂的憂傷悔恨,欲言卻又止……
“父皇……”溫如言啞著嗓子輕喚了一聲,那聲音流轉在唇齒之間,低不可聞,痛色卻從眉間流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