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外頭來回匆匆,裏頭卻毫無半分喜氣。再過半拄香時候,她就該啟程離宮了。望著鏡中容顏漸漸清冷的自己,她輕啟朱唇:“阿絳,你想回去與家人過日子嗎?我讓你出宮去吧,回去尋個好人嫁了,平安喜樂一生。”
阿絳倏忽落了一串眼淚,珍珠一般零落:“公主,阿絳自幼跟隨您,往後也一定跟隨著您的。此去南瑞,您身邊怎能沒有用慣的人伺候著,就是公主您嫌棄阿絳手腳笨拙,那陪陪公主說說兒話,也是好的嘛!”
她一陣啞然,多年不曾波動的心間,漸漸泛起波瀾,一陣暖意融融而起。
“阿絳,此去南瑞,也不知能不能再回北辰,你果真願意嗎?”
“嗯,奴婢願意追隨公主……”
過往種種,皆仿佛還在眼前,可現在踏上歸國路途,卻為何隻她孤身一人了。
阿絳,你為何要背叛我呢?
如果第一次是因為齊白寧以佳人性命相要挾,那麼這一次呢?又是為何?如果有甚麼事情,是不能與我相商的,卻為何一定要鋌而走險,白白丟了性命?
越是如是想著,她便越發心如刀絞。眼裏淚意朦朧。
見到那白衣飄零身影,以及那暗自垂淚的絕美麵龐。一旁本該睡著的蘇羽悄悄睜開眼眸,無聲無息瞧著。心裏不知怎麼的,竟然慢慢地,有了些不為人知的觸動。
這就是當年被他親手放開的明媚小姑娘嗎?怎麼到如今離亂多年,他竟是一下子有些迷惑不忍了……
次日清晨,山間白霧飄散,清風吹拂人麵,送來些微涼爽之意。而那白霧之間的水汽,也將外頭人的睫毛和鬢發間,染上一層薄霜。
蘇羽起身睜眼時,看見的,便是溫如言眼睫寒霜,麵試白玉,渾身掀起雲集,配著這滿山幽謐,仿佛馬上就要羽化登仙的仙人一般。
纖長烏黑眼睫輕顫,慢慢打開來,露出那後頭清澄似水的眼眸,仿佛含著山間清潭波水,慢慢悠悠飄過來一圈眼波。
“醒了?”聲音清冷,卻比黃鸝悅耳動聽。
“啊……嗯……主上,已經可以上路了。”蘇羽仿佛被火燙了一般,迅疾地從地麵上蹦起來,借著整理行裝,他刻意背對著溫如言,避開了眼神相對。
隱隱覺得蘇羽的神情不太對勁兒,溫如言隻是略略奇怪地睼來一眼,並沒有開口過問,也自個兒起身將行裝打理好了。
兩人隻吃了幾口幹糧,喝了幾口水,便上馬奔騰。這樣的日子,艱苦枯燥,可他們明白還要再煎熬上數天,他們才能到達北辰都城掖都。
天邊露白,整個南瑞後宮之中,無聲無息地忙碌起來。周德才悄悄兒進入內殿,瞧見凰肆懷抱水玲瓏,兩人睡得正熟。
“皇上,皇上,該起了,皇上,馬上到上朝的時候了,皇上。”
凰肆聽到呼喚聲,慢慢睜開了眼眸,一副極為睡眼惺忪的模樣。他的頭,就更是因為宿醉而疼痛不已。
懊惱地捂住額頭**,凰肆接過周德才遞過來的醒酒藥,一飲而盡。換了好半晌,暈眩欲嘔之感才算稍稍散去。他的思緒也因此漸漸清醒,更能看清楚眼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