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後,溫如言還在一無所知地深深沉睡著。
次日清晨,朝陽灑落第一抹光輝,輝光穿過枝葉細碎化作點點光斑,有些頑皮地越到溫如言的眼瞼,將她從沉沉夢魘之中喚醒。
她睜開雙眸,一眼便瞧見不遠處背對自己的蘇羽。見他那模樣,難道是守了一整夜?
“蘇羽?”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蘇羽似乎在聽到呼喚的時候,渾身都繃緊了一瞬。隨後又轉為平常,側過半張臉來,沉聲道:“主上,屬下這就去尋些野果清水來,請主上稍候。在不遠處,有一處小譚,主上可前往洗漱。”
說罷,便起身下山。溫如言躺在原地出了一會兒神,昨晚她睡得還算安詳,仍是在做夢,夢裏卻不再是宮闈陷落,而是回到了兒時,與母後玩耍嬉鬧,與父皇習字讀書。那一段時日,真是她這短短人生之中,最為珍貴的一段經曆。
也正因為太過珍貴,太過和美安樂,即便知曉自己在做夢,她也遲遲不願醒來。
唉,竟是一夜睡到大光明呢。
瞧瞧天上日頭,已經這般晚了麼?
起身洗漱,不遠處果然有一處小潭,潭水乃是山壁常年背陰,凝結滴落的水珠彙聚而成。還未碰觸,便覺鋪麵冷涼之氣。潭水不深,譚底鋪就了許多墨色石頭,襯著這潭水真是烏黑一片。
她蹲**瞧著,隻覺水中女子,黛眉遠山,朱唇精致,隻是那雙眼眸,竟是紅腫了些。遲疑地伸手觸碰,隻一下便有些刺痛。
唉,這一年來,也不知為何竟是總在人前落淚。明明過往那麼多年離亂,也不曾這般流淚過。真是越年長,便越活回去了。
“嘩啦啦”一聲,素手撩起潭水,將羅帕打濕,再柔柔地將雙眸敷上。這潭水果然冰涼,方觸及肌膚,便激得她一聲低吟。
好涼啊!
不過也便是這樣,原本火熱的雙目,也漸漸冷涼下來,舒爽上了許多。
又再敷了兩回,她才重新擰了羅帕,輕輕擦拭麵頰,頸項,以及露在外麵的手臂。她動作間,柔雅端方,即便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舉止,也有攝人心魄的美妙。
小潭開口處,蘇羽靜靜站著,手裏的果子呼啦啦落了一地。溫如言聽到聲響回頭,見是他,便問道:“蘇羽,怎麼了?”
他忙不迭彎腰撿拾,不敢再看一眼,態度之間竟是隱隱有些慌亂了:“沒,沒甚麼,屬下不小心,落了果子。”
溫如言沒再問其他,隻收拾好了自身,將衣衫整理妥當,便起身坐到了一邊巨石之上,慢慢用手指梳理微亂的烏發。
蘇羽拾了果子,自顧來到潭水邊清洗。他舉止有些匆忙,水聲被攪得有些混響。溫如言抬眼覷了一眼,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便又低頭淡淡然梳理發梢。
“主……主上,這是新摘的果子,請用。”將洗好的果子擱在大片芭蕉葉上,蘇羽將一捧果子放在溫如言身邊的石頭上,就頭也不回地出去外頭坐著,自個兒拿了兩個果子,顧自啃食,動作快的有些匆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