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一些,海上應該會有風暴了。大家等會進屋,記得關好門窗。”伊老頭卻沒有正麵答複,隻是抬起頭,看著現在還算蔚藍的天空,如此說道。
“多謝提醒。”宇文南微笑。
柳青岩沒說什麼,隻是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也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色,那暗暗的天光於是倒影在他漆黑的眼裏,深邃而晦莫,看不清表情。
蘇致函返回大廳後,並沒有久留。每個來此處的賓客都安排了一間單獨的艙房做休息用,這艘船真的很大,裏麵應有盡有,房間的配置也是極好了,基本是五星級的標準。蘇致函的隨從則安排在她旁邊的房間。
等一進到房間裏麵,她立刻轉身,將門反鎖住,然後,專心等待白管家的回話。
事實上,不用柳青岩的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的此時的處境。
可是,柳青岩怎麼知道,她的目的,根本沒有達到。
她和宇文南的賭局,當然不是什麼幼稚的單雙數。將那塊地這樣拱手送給他。蘇致函真正想賭的,是——他們到底會不會對自己下手?
當意識到自己可能處於危險的情況下,那種神秘而謹慎的組織,應該會第一時間將她殺之而後快吧。
而蘇致函要的,就是他們動手的瞬間。
是的,很冒險。
可是,如果有了犯罪的事實,她才能大張旗鼓地去查他們,她才能將這件事用更確鑿的方式公之於眾,再利用輿論的壓力去施壓。不然,她信口雌黃,不會有人相信,也不能造成足夠的影響力。
所以,蘇致函在等。
她坐在房間裏,緊緊地握著手機,目光卻投向窗外。
柳青岩並沒有騙她。
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氣,已經開始慢慢地變得晦暗了起來,烏雲從西而來,轉眼間,遮天蔽日,海上的天氣,原本是最變幻無常的。光線變得很暗很暗,船上陸續亮起了燈。
蘇致函也扭開了床頭的台燈。
到了傍晚時分,還會有一場正式的生日演出,然後,便能散場了,而那場演出,距現在,還有兩個小時。
他們,到底會怎麼做?
廚房。
仍然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午宴已經差不多結束了,他們還要準備下午茶的糕點,還有晚上的正餐。
看來,今天一整天,都不可能閑下來了。
不過,雖說沒空閑下來,可下午茶到底比正餐容易一些,在烤箱運轉的時候,大家稍微空了空,便聚在一起,聊起了剛才闖下來的那個神秘女人。
“那個女人是不是失心瘋啊?不過,聽說這種有錢人,神經都有點問題。”其中一個主廚有點仇富地說。
蘇致函穿得花枝招展,出現在烏煙瘴氣的地方,確實有點招人恨。
“說不準,他們那些人,表麵看上去光鮮亮麗的,保不準心裏有多苦呢。——我看,肯定是以前遇到過什麼傷心事。”這個人倒也厚道。那位女子當時的聲音,即便隻是聽聽,便覺得悲傷。應該不是無理取鬧。
緊接著這個人,一位小夥子快口猜到:“總不會,地下室的那兩個人,真的是她的什麼親人吧,她不是喊什麼元寶麼?我好像也聽到過,聾子叫那個怪兮兮的小孩,叫什麼寶來著。”
此說一出,眾人沉默了。
仔細想一想,好像事情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地下室的那兩個人,確實來曆不明,他們隻知道,這是船主人在兩年前,從海上撈起來的,當時隻當時偷渡客,船主人大概覺得,既然救了上來,不管也不好,便讓他們一直住在了這裏。
前一年,聾子傷得不輕,還專門有一個醫生住在船上照看他。前陣子才算離開。雖然住宿條件是差了點,不過,主人家對他們也算不薄。
換做真正的偷渡客,應該感恩戴德了吧。
可是,聾子他們卻並沒有感激的意思,小孩也就罷了,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不惹事,說不上是乖呢,還是呆。可是大人呢,也一直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從不主動與人說話,便是偶爾因為送飯或者出行時撞見了,他也隻是默然地站在一邊。連語言都吝嗇。
一副清高的樣子。
問題是,別人清高也就算了,你都已經成為寄人籬下的殘障人士了,骨子裏還是那種說不出的清貴,即便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卻還是讓船上的人覺得他過於高高在上,就連吃飯的姿態,都與大家不一樣,無論多餓,吃飯時都慢條斯理的,連個聲音都沒有。
底下的人都不怎麼喜歡宇文欣,很多一部分程度,便是因為他的“裝模作樣”。
隻是,這確實是宇文欣生來便養成的習慣,一來,他根本不清楚這個無稽的原因,便是知道了,怕也根本不會去迎合他們。
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至於冷淡,因為傷情的緣故,宇文欣確實比以前更加冷淡了,這是實情。可這也不過,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而已。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也不需要誰去理解。
——而現在,因為蘇致函的關係,他們開始重新想到一種很可能性。
也許,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偷渡客。
他們,是落難的有錢人,甚至,還有可能與那位女士有什麼關係?
廚房裏的人,越想越真,越想越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大家麵麵相覷,看眾人的表情,似乎已經發現,大家都已經想到一塊兒去了。
“怎麼辦?”終於有人這樣開口問道。
該不該去上麵找一找那位女士,再詳細問問她口中那位“阿欣”或者“元寶”的情況?
或者,直接去問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