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回哪裏呢?雲出。”夜泉眼神溫潤,靜靜地看著她,“回到,看著你一次次受傷而歸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回頭,每次聽你講故事時,痛心得恨自己無能的時候?回到不能給你,你所有想要的,讓你繼續在這塵世奔走辛苦的時候?如果是那樣,是的,我已經回不去了。我也不允許自己再回去。”
雲出啞然。
夜泉往前一步,一直,安靜而執著地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一點偏移閃躲,“很多東西,都已經回不去了,可是,你依舊是你,我依舊是我,你曾說過,隻要大家還在一起,就能麵對所有的變故,所有的不堪。我隻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回到以前,這樣,也不可以嗎?”
雲出不語,微微低頭,一眨眼,眼眶又濕了。
她最近真的很糗很糗,總是會忍不住想哭,像一個未經人事的深閨少女,無用得很。
“你讓我不要利用唐三,可契約已成,我也無法去糾正,等此事一了,他就會自由了。如果你覺得我錯了……”他低低地問,“你必須告訴我,怎樣去改?需要用什麼來彌補?”頓了頓,他又朝雲出走近幾步,直直地停在她的麵前,“連包子都知道不教而誅的道理,為何你要這樣決絕?”
“沒有決絕的。”雲出抿著嘴,搖了搖頭,“那天在昌平穀,我對你說的那番話,並不是真的怪你,我隻是……隻是——”
隻是失望而已啊,夜泉。
我不希望你變成那個樣子,或者說,我不忍看見你變成那個樣子。
所以,隻能懦弱地逃了。
“隻是,覺得我太對不起唐三了,對不對?”夜泉苦笑一聲,俯下頭,眼波溫潤,“你知道嗎?我知道了一個解開蝶變的方法。”
“嗯?”雲出詫異地仰麵,望向近在咫尺的夜泉,卻不防,夜泉突然握住她的手,將一個冰冷的事物塞進她的手中,然後,筆直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雲出猝不及防,下一刻,隻聽到‘撲哧’一聲,刀已經沒柄。
她驚怖地鬆開手,緊緊扶住他的雙臂,“你瘋了,你做什麼啊!你找死啊!”
夜泉的唇角溢出一縷血絲,臉上卻含著一輪淺淺無害的笑,“那個方法,便是用我的心頭血,是不是?”
所以,那一天,她才一反常態,不住地問他,人可不可以在活著的狀態下,取出自己的心頭血?
雲出失聲了片刻,夜泉的身體已經軟了下來,她慌忙地抱緊他,淚終於泉湧而出,“司月!南司月,你快來救救他!夜泉,你這個白癡!你笨啊你腦子壞了!南司月,求你救救他……”她終於說不出話來,隻是驚恐地抱著血流如注的夜泉,腦中一片空白,隻一個勁兒地回蕩著一句話——
夜泉要死了?
小樹要死了?
小樹用他的死換來唐三的康複?
她怎可允許,怎能允許,不可以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然而,此時的她,無人可靠,無人可求,隻能慌張地看著南司月,像一個溺水將死的人,看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南司月隻滯了一刻,便要走過來,可另有幾個人從暗處斜刺出來,走在最前麵的小小女孩,分明是小蘿卜。
在她身後,跟著幾個麵色肅穆的玄衣人,她冷冷地看著南司月一眼,然後,目光轉到了雲出身上。
“雲出姐姐,小樹哥哥便是死了,也不會讓他救的。讓我們把夜泉哥哥帶回去吧。你——你要跟我們一起麼?”
清朗的聲音,鎮定流利,不若一個普通的豆蔻少女。
“小蘿卜……”雲出驚痛之餘,愕然地看著麵前這個似熟悉有似陌生的少女。
“我現在不叫小蘿卜了,我叫君澄舞。”小蘿卜輕聲應了一句,然後,再也不看她,而是徑直走到夜泉身邊,握住他垂在身側、蒼白的手。
“我以為小樹哥哥不會這樣做……沒想到,他為了你,還是做了。”說著,她低下頭,有淚濺落,滴入塵埃,隨即消失,她的聲音依舊鎮定流暢,“我們要將小樹哥哥帶回去了,雲出姐姐,你想和我們一起走麼?”
雲出依舊緊緊地抱著夜泉,他胸口湧出的血,幾乎染濕了她的衣服,黏稠帶腥,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放開生死未知的他。
雲出愴然回頭,遙遙地看著南司月。
南司月也正望著她,在撞上她視線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竟然劃過一絲不易見的無奈與憂鬱,“我明白。”他低聲說,“你跟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