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未至,秦弘便起了身。自然,前臣赴早朝的腳步已經加緊,車馬已並排停在朱雀閣門外,朝臣紛紛下了轎輦,疾行至大殿前。而在後宮,此一時中宮無主,然太後猶在。雖太後年歲已老,每日晨起接受請安身子也熬不過來,然後宮添新,又是本家小侄,這一日的晨昏定省說甚都該有。
一早五更,鍾鼓剛明,秦弘揉了揉眼,清醒著走到床邊。飛鳥迎朝陽,晨雀喚彩霞,竹影扶帷紗。秦弘望見宮外飛鳥一躍而起,隨著一聲驚鳴,打破了晨曦的安靜,散亂了身旁香爐中嫋嫋而出的丁香氣,不禁掩嘴笑了一聲。
雙兒端著銅盆,笑盈盈的走來:“娘娘光顧著那幾隻小雀好看,偏知娘娘更好賞!”
身邊宮婢一聽這話,無不抿嘴笑了一番,清脆可愛。不過一日,便知這雙兒姑娘為人友好可親,這新主子更是好說話的很,頗有一副謙而又謙的樣子。故而這宮中奴婢內監,不過一日一夜,便對這新主子和雙兒有了很多好感,直念叨自己侍候此番人可是著了幸事。
秦弘聽見笑聲,低聲訓了聲,纖手一撥揚起了三千如瀑墨發。
“奴婢伺候娘娘洗漱。”身旁的宮人迎上來,接過銅盆,試了試其中水溫,輕輕揚起的水花喚醒著秦弘尚未清晰的頭腦;混著青鹽荷花的漱口水清洗了皓齒,口吐蘭香;木梳篦子細細將三千墨絲一捋而順,再以手覆以發髻。不時三刻,素裹玉妝。花鈿當額、鉛粉浮麵、朱砂上唇。
梳洗打扮完畢,雙兒從櫃子中取了件很是華貴秀麗的衣裳:嫩粉錦緞,橙紅薄紗,上繡海棠,若再配以翡翠珠釵靛藍寶石裝飾的步搖,很是奪目。邊取著,雙兒邊向秦弘眨了眨眼,第一日若是奪了個頭彩,就是大喜了!
“算了,不合適。”秦弘擺了擺手推了雙兒的建議,自行換了一身淺藍套服,衣襟袖口、腰帶裙擺繡有淡色茶花。長發髻上,隻配了幾件合乎禮製的淡色湛透珠花、百合白玉細簪、淺紅珍珠瓔珞、銀絲盤桓耳飾;額間淡粉花鈿配以麵敷鴨蛋蜜粉,遠山之眉嬌柔之唇,雙頰胭脂更顯桃花之色,雖是淡妝卻相宜有韻。盡管周身盡顯清冷之氣,腕上卻戴了個甚是精致名貴的血紅翡翠手鐲,腰間一塊寒翠禁步更是價值不菲。
看著雙兒收起那錦緞華服的不舍,秦弘笑了笑說道:“頭次見後宮諸人,若是這般顯耀怕是要招致不滿了…更何況中宮並無主位,如今太後做主,雖說是自家長輩,卻也是太後。這尊卑有序長幼有別,第一次見太後還需收斂的為好。罷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言罷,便帶著雙兒出了宮門。
然則,其實秦弘有一原因並沒有說出:實是…太過丟人!自己一個男子,還沒有完全接受如今這個身份,一身女子粉黛裝扮不言,又要學著女子的聲音說話,學著女子的身份行動,而自己更是在來的前一日緊著補了很多《女戒》…如今若再一身粉色,那邊是成何體統!
太後居所距秦弘之筠茗宮距離不算近,走著也得需個一刻。若是之前秦弘跑著半刻也便到了,可如今小步行動,行至宮外時掌事嬤嬤已在等候了。見到秦弘,先是一禮。
秦弘點了點頭:“煩請姑姑向太後通報一聲。”
嬤嬤應了聲,轉身進了宮門,不幾刹,便領著秦弘和雙兒踏進了大門。
這宮中太後秦琅,小字沐芳,其所居宮室名為宸寧宮,萬穹之下、眾星拱之,百泰安寧,故為宸寧。高台之上,鎏金裝飾宮門,磚紅牆壁頗顯厚重,綠瓦鋪就的屋頂內以金銀寶石飾以日月星辰,鳳凰牡丹。坤載厚德,此而則眾星拱月,敦厚慈德。
秦弘經通報進入後,皇太後及眾妃嬪已經坐好。說是眾妃嬪,其實也不過兩人:一位輔國大將軍鄭旻琰之小女鄭宜,因母家戰功爍爍,父親位列高位,因一入宮闈便得位及二品昭儀,長得很是嫵媚,眉毛上挑,明目薄唇,錦緞金絲繡成神鳥鋪於長裙之上,盡顯嬌媚傲然;另一位為太史令之女和溫玉。或是繼承了其父不正不怒安然於典籍之中的姿態,樣貌雖稍顯遜色,不足為驚豔,然較之鄭昭儀卻是顯得安靜不少。因父親官位不高,不過一執筆史官,故而隻列七品美人之位。
“妾身給太後請安,太後千秋萬福。”秦弘掐著嗓子,跪地叩拜,三叩首行大禮。他聲音本清亮,掐著嗓子說話竟與女子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