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弘入宮那日,春日轉了夏熱,草長鶯飛換作接天荷花。
而這兩月餘,既已然入夏便天色漸長,也愈發燥熱起來。一早蟬鳴不止,到了傍晚也不消一刻,倒是自己求了尚宮局弄來了幾小缸蓮荷,而那蓮缸中偶然響起的蛙聲一片顯的格外清爽了。
這兩月秦弘過的很是清閑:因著太後並非真正的中宮之主,況且歲數一大也經不起日日早起,故而晨起請安自然不是每日要求;而後宮諸事全在鄭宜,她也舍不得分出那一點點權力;至於和美人更是從未出現,像是沒有這個人一般;自己嘛,皇帝怕是連他這個人都不知道…所以到最後還隻是那聒噪的鄭昭儀…
可夏日裏,對秦弘這般怕熱的便是不好過了。一步又一步向冰鑒移靠了,整個人就差攤臥在那銅冰鑒上的秦弘,心念著那鄭宜該是上次說完她之後估計也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對付的主,這會誰知道是在哪裏使性子還是琢磨著怎麼對付別人呢?如此熱的天誰管她呢!
雙兒見他這般樣子,不禁咂了個嘴,他這樣子,就和原在家中一模一樣!自己每每去尋大公子時候,凡是他熱的煩了就大敞四開的趴在冰鑒旁…不過那時候他還會出去練練武,可如今入了宮便是什麼也不做了!如今這樣子雙兒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連連拽起秦弘,不住讓他坐好。
“怕什麼!又沒別人,來人了我自然就坐好了…”秦弘長舒了口氣,這天熱的讓他煩躁的很,做什麼吃什麼都沒有興趣,整日裏除了看看書就是癱在席上,哪裏都不願動。
這可急了雙兒:冰鑒、扇子、打水…能用的都用了,這主子還是這般!這又不是在家,隻得推搡著說:“娘娘,奴婢聽說後花園的茉莉開的很好,香氣撲鼻!此時日頭不太大,咱們出去走走吧,整日裏在這屋中憋也憋煩了。”說罷緊著收了扇子,用力把秦弘從席子上推拽著起來,總算是把這小少爺推出了房門。
看著這天大的日頭,秦弘怨聲不止。這日頭何止說大?簡直燥人!秦弘走了幾步,連連眯縫著眼,扇子扇的呼呼響,全然不顧身旁雙兒說的茉莉開的很好,香氣撲鼻;也不顧這雙兒一邊笑一邊走了好遠。
“既來之則安之,娘娘整日裏都不出門。奴婢看那邊湖中有大片荷花,估計裏邊還會有遊魚,湖邊自然是涼快一些的,咱們去那吧!”
她這倒是玩的開心,誰知道本公子多難受…熱的不行還要層層穿著這女子的衣服慢聲細步!光著發髻首飾就累的要死…秦弘滿心不情願的抱怨著,但約麼著也是雙兒想出來玩了,原先在家小妹帶著她總也能出去走走,現在在這四方天空下卻有些無聊了…她還小,想著玩也是應該的。
“嗯?那邊有人?”秦弘走進荷花池附近,倒是在池邊樹影下看到幾位女子——為首的那位年齡約著和自己小妹差不多大,麵上敷粉膚如凝脂,彎眉細眼中透出一股無法無視掉的傲氣,身段窈窕白皙。飛天發髻上佩金絲編織而成形似飛鳥的華盛、珊瑚珠子打造盤銀絲的花簪步搖、更配上珍珠點飾繁星如意小簪、頸上細絲串就吉祥翡翠瓔珞;身著雪青加織金絲錦緞瓊花長衣,曳地長裙,鞋履翹首亦是繡工精巧。周身盡顯華貴之氣。
秦弘一份好奇,想著走近看看,卻還未等他走近,那女子倒是先朝這邊看來,紅唇一彎,道:“那位可是新入宮的秦婉儀?怎不過來?太陽底下可曬的很。”
秦弘這樣一聽,隻能走進俯身一禮:“見過長公主。”
那女子聽後燦然一笑,直言而道奇也妙哉,這秦婉儀竟識得自己。
“一看便知了,”秦弘低了低眉,“宮中妃嬪不多,而外命婦往往進宮隻著合規冠服,如今身著如此華麗且能在宮中自由行走之人,怕隻有浩元長公主您了。”
這長公主聽後點了點頭,眼睛再看向湖中蓮荷:“婉儀倒是聰慧。不過婉儀和兒時的長相有些不盡相似了,女大十八變真是有道理,這一下子我都沒仔細出來。”
這盛夏暑熱,秦弘聽了這話卻後脊一涼!差點一個腿軟跌了下去。
這浩元長公主名嬋,是先帝第三女,先帝淑妃獨女,當今聖上的妹妹。雖不與聖上同母所生卻因生母早逝而深得陛下憐愛,且因其母與昔日皇後交好而奪得如今太後賞識位甚王侯,更是得了恩賜不必出京。而她小時見過秦蓁一麵,這下好在她未起疑,不然以她倨傲認真的性子怕是秦弘此刻已經進了監牢了…
可如今這般秦弘走也走不開,隻能強硬岔開話題,問了句公主入宮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