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司機應允帶我去了外婆住的那家醫院，我繞是沒提議讓他賠，他還是塞給了我五百塊錢，非要寫個字據私了。
沒心情和他多掙，就算他今天不給我什麼，我也不會多說。
我頭一回覺得累，活著累，爭辯累，糾纏累，如何都累。
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外婆的病房，極是不易，但這間病房已經空了。
像是誰都不曾來過的空蕩。
隻有一個護士正在整理消毒，我突然滿身是傷的出現在她麵前，嚇了人家一跳。
“我外婆她人呢？”
“地下一層……”太平間。
我幾經詢問後終於來到了這張蓋著我此生最後一個親人的白布前。
眼淚終是哭幹了，我竟沒有一滴淚。
前所未有的被悲痛傾覆，卻哭不出了。
緩緩揭開白布，我明明知道躺著的是誰，卻還是被眼前所見刺痛了雙眼。
拳頭收緊，指甲陷進肉裏，手疼，是真的，心疼，是真的。
她走了，也是真的。
外婆臨走前想必遭了些罪，遺容並不安詳，我跪下來將頭埋在外婆手邊，略有些哽咽。
回想往事樁樁件件，從幼年到如今一晃而過，真正疼愛我的人一個也不剩，再沒有了。
“外婆，再等一晚，我明天接你回家。”
……
葬禮當天是在外婆曾經住著的鄉下辦的，出席者寥寥無幾，多數是父母曾經的朋友，至於我那些親戚，一聽說外婆去世都借由躲著。
我想要是外婆生前過得富貴，晚年也不會這樣淒涼，也許還有一竿子閑雜人等來爭遺產。
都罷了，以後我再無遷就，這些人和事都將遠離。
人間太亂，外婆您要去的地方若是真的太平，您便去吧。
我望著桌上外婆的遺像，仿若時光靜止。
虛度這樣的光陰也好，但偏偏有人就是不想讓你好過。
“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才會連續失去兩個親人啊？啊？趙茵？”陳嬌一進門便尖著嗓子問我，一同來的還有張帆，兩人就像連體嬰一樣，隻要出現在我麵前，那必須是要一起的。
陳嬌嘲諷我失去了兩個親人，這親人然不能算上張帆。
她指的，是還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你也失去一個親人，就請立馬出去！”
看見她挺得渾圓的肚子，我恨不能給她一腳。
但我也有過孩子，也是曾經準備著要做母親的人，我沒有如此惡毒的心腸。
可我的孩子沒了，被他的親生父親害死了！
試問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又是有多歹的意，還要在我外婆葬禮上鬧事。
目光觸及張帆，我倆對視良久，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我生氣。
也許我不看他，他就會一直沉默。
我後悔看向了他，一眼都不該。
“她是孕婦，你別……”
“滾出去！都滾出去！”
我不等張帆說完話，就大聲喝住了他，我是實在氣惱才在外婆靈前動怒，將他們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