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寧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心情很是沉重，就像這霧氣一樣，一層層地環繞在山頭。
這裏除了他們，一個人都沒有。
“雨欣，下來吧，見見他。”陸海寧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衝她伸出手。
“陸海寧……我不敢見他……他是不是對我很失望，他走的時候我都沒有看他……”
“我想，他也是不願意給你看到的，這樣的話，他在你麵前永遠都是以前的模樣。”
“你還沒有告訴我，他什麼時候走的。”張雨欣抬頭，盯著陸海寧看，一雙眼睛通紅通紅。
“今天是他的頭七。”
原來……是這樣。
張雨欣抿著唇，久久沒有說話。
陸海寧的手還伸在外頭：“把手給我，我帶你去看他……他如果知道你來看他，會高興的。”
“我見不到他了，再也見不到了……”
“可你能帶著他的信念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陸海寧試著靠近張雨欣，試著拉住她的手。
張雨欣沒有反抗。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車子裏接了出來，替她理了理衣服，這才打開後備箱，將準備的東西都拿出。
山間霧氣很重，剛下車，張雨欣的額頭就被這白霧打濕了，她眯起眼睛看著公墓，眼神裏有幾分迷離和恍惚。
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重逢……
為什麼會是這種地方……
前些天，他還拉著她的手走在林子裏，還把從陡崖處救了上來，那樣鮮活的人怎麼就沒了……
張雨欣有千萬個不解，可這些不解誰也不能解答她。
死生有命嗎？這輕飄飄的幾個字怎麼能解釋生命的厚重和命運的無常。
她站在風裏，也像是這樹上的葉，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下。身體變得很涼，目光也有幾分恍惚，腦子裏隨時都在斷片，不停地會出現空白的畫麵。
陸海寧單手拿好東西，另一隻手牽住她的手。
張雨欣這才注意到他早就把一切準備好了：“你給他帶了什麼……”
“紙錢，蠟燭，還有他生前畫的一些畫。”陸海寧都準備好了，“他出殯的時候王校長燒掉了一部分東西，剩下的都是他活著的時候最珍惜的，你燒給他。”
“你們都瞞著我呢……”
“不是。”陸海寧拉住她的手，“你要怪就怪我，他被救援隊送到醫院的時候就走了，我沒有想讓你去看他最後一麵，我想卓遠航也不想你看到那個樣子的他。出殯的時候也比較匆忙，我怕你沒法突然接受這個事實，所以選擇了今天。”
出殯的時候，他來過，隻不過張雨欣不知道。
張雨欣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看著前方，看著去墓園的這一條路。
路不長，但因為白霧的緣故，隻能看到很短的一部分。
陸海寧拉住她的手：“走吧，他的墓不遠。”
張雨欣幾乎像是布娃娃一樣跟著陸海寧，她的雙腿很沉重，要不是陸海寧拉著，她哪裏還能走得動。
眼前時不時閃過卓遠航的容顏，她又想起了和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其實，他們認識也沒有多久呢！
上去的時候，陸海寧護著她，也緊緊拉住她的手。
“墓地是他自己選的。”陸海寧嗓音輕緩，“他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親自挑了一塊地。他大概是不想回香港，所以選擇留在了這兒。”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隻是他應該沒想到臨走前還能救你一次，救那些孩子們一次，所以他很偉大。”
“偉大又怎麼樣……他走了……”張雨欣哭訴，“我寧願他沒有救我，這一次，我是真得沒法還他了，我欠他的，永遠都還不了了……”
“如果他還在，他也一定不要你還。你當他是朋友，他也當你是朋友，朋友之間，談什麼償還。”
陸海寧和張雨欣的聲音在風中緩緩飄散。
風不大，但霧氣未散，張雨欣的額發上都是濕氣。
陸海寧緊緊抓住她的手。
沒有到墓碑前，張雨欣就看到了卓遠航的墓。
照片上的卓遠航還是她熟悉的模樣。
看到的一刹，張雨欣淚水直流，哭個不停：“卓總……卓總……”
張雨欣踉踉蹌蹌走過去，掙脫開陸海寧的手往墓碑前跑！
陸海寧大步跟上。
張雨欣差點摔倒，陸海寧及時扶住了她！
他眉頭微微皺起，摟住她的腰：“有什麼話就跟他說吧，說完後就永遠放在心裏頭。畢竟人走了不能再複生，節哀。”
霧蒙蒙的。
山腳下的空氣也帶著濕潤和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