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麵孔僵硬,一向溫若的臉也變得冷凝,外套墊在她後腦勺的傷口上,雙手固定。
她從他眼中看到自己麵龐上的鮮血,沾在黑發上,幾乎渙散的眼睛。
很......可怕!
他說,靜顏,撐住,我是醫生,你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掏出手機,110三個數字卻像一個世紀那麼遙遠。
他在顫抖。
靜顏在朦朧的血色中看著他手中的東西,眼角,忽然顫落了,淚水。
好想,再說些什麼,聽聽那人的聲音。
方俊是醫生,他嘴裏說著沒事,可是他為何這樣害怕?是不是她流了很多血?
有人說,電話是遠處的聲音,卻能奇跡地傳達到耳裏。
思念忽而從心髒榨出了血液,卻一直流不出,明明是剛才見過才離去的人,她竟然又開始想念起來,而且很迫切。
她痛哭,抓住了方俊的衣襟。能不能把電話給我。
撕破了喉的聲音,看著他流淚,那目光是無力,直至絕望。
然後,輕輕把手機,放在她的手心。
隻剩下十一位數字在她腦中盤旋,像個空白的世界,卻扭曲了空間時間。
是不是撥給他,就觸到時光的逆鱗,回轉,重新開始?
然後,獨角上演,一場黑色喜劇。
時光隻是一層紙,是浸濕模糊了字跡,還是揉爛了,塞進心中的防空洞。
輕輕鬆了手,墜落。蜷縮在地上,嬰兒的姿勢。
終將,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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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又回到了八歲那年。
她在麥當勞裏看著門口的那個男孩坐在那裏,這次,她沒有走出去。
而是就那麼躲在窗戶後麵,看著他,看著他被人擄走。
可是,為什麼她明明沒有追上去,夢境置換,她與男孩又被綁在了一起?
接下來,所有的事都像過電影一般,她極力去扭轉已經錄好的內容,卻到最後發現,她與那人的經曆,始終都改寫不了,朝著既定的方向而去。
她本想要重新規劃的呀,想著成年後,恰當的時間,認識他,與他戀愛,然後結婚,生子,然後白頭到老,七十歲時,一起躺在躺椅裏,什麼都不用想,隻有相互牽著的手。
可是為何她連一個夢境都主宰不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身旁坐著方俊,一向清爽俊逸的人,卻也有了胡須冒出,眼睛裏是紅的血絲,他很擔心她吧。
她笑,方俊,我做了一個夢,轉眼,居然就是十九年。
扶著床柱,試圖坐起來,手臂,頭部卻痛得厲害。
方俊按住她,聲音嘶啞,“別,你沒事,但是有輕微腦震蕩,後腦勺縫了好多針。”
欲說些什麼,他又阻止,“別說話,我打了電話給小小和秦落,他們很快就過來。還有,最後我想說,靜顏,我們分手吧。”
方俊說,由他提出來分手,那就是他先不要她。
方俊說,推開他這麼好的男人,是她方靜顏的損失。
方俊說,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看著揮揮手走出病房門的男人背影,竟似蒼涼,低頭,吸了吸鼻子,眼中,卻有了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