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忍不住轉身看了連闊一眼,見他也是眉峰緊蹙神色凝重,似也覺得聶星逸時日無多。
連闊的長相一看便是薑國人,聶星逸瞥了他一眼,竟也沒有詢問,直白對微濃言道:“聽說你這幾個月徹查虧空卓有成效,怎麼?你還懷疑我中飽私囊?”
“不,我是聽說你身子不好,來瞧瞧你的病情。”微濃假意道:“不知你聽說了沒,我這一年多一直在研讀醫書,也算有些心得。”
“我是聽說你得了幾本曠世孤本,就連禦醫署都在巴結你。”聶星逸虛弱笑道:“不過你我也不用說什麼場麵話,我知道你是來查賬的。”
“咳咳……”他適時咳嗽兩聲,指著麵前桌案上厚厚兩摞賬本,“都在這裏,你自己查吧!”
既然他主動提出查賬本,微濃便順勢以此為借口,上前隨意翻看了幾頁,又麵色不改地問:“我的確發現龍乾宮支取的銀錢過多,難道你是在用金子煎藥?”
“你說對了,”不想聶星逸竟肯承認,“自從我受過那次傷之後,身子便一直不好,一年比一年弱。近五年來吃過的補藥不計其數,每一劑恐怕都比金子還貴。”
“咳咳……”聶星逸說著又是咳嗽兩聲,捂著胸口道,“真要說起來,這傷也算拜你所賜。”
他剛說到此處,魏連翩便從內室裏走出來,端著托盤向微濃行禮問候,打斷兩人的談話。微濃見她是要服侍聶星逸吃藥,便繼續低頭翻看賬冊,這一次她看得仔細,才發現聶星痕所用的藥材的確都十分罕見昂貴,說是用金子當藥吃也的確不為過。
可是,這些藥材雖然都是補氣養血的好東西,功效卻大不相同,怎麼禦醫會開出這種藥方來?這能算是對症下藥嗎?隻怕聶星逸會虛不受補吧?
微濃早就聽說禦醫署有的人用藥保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她沒想到竟真得如此保守?若是換個冒險的方子,也許聶星逸要比如今好很多!
拋開恩怨,本著醫者良心,微濃對聶星逸的診治禦醫是根本不認可的。然而不滿之意才剛起,她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這會不會是聶星痕的意思?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慢慢損耗聶星逸的身體?以解除他後顧之憂?
是這樣嗎?還是她多心了?正想著,卻見聶星逸已經喝完了藥,魏連翩則故作卑微地解釋:“郡主明鑒,王上說得都是真話。近年來龍乾宮的支出,真的是用在了采買藥材上,並不是我們瞞報私吞。”
“翩翩,你怎麼能對她低三下四!”聶星逸立刻斥責她:“你是王後!”
魏連翩卻是麵露自責:“都是臣妾沒照顧好您,讓您的身子越來越弱……”
她這般溫婉模樣,瞬間消解了聶星逸的怒氣,後者根本不避諱微濃在場,輕輕朝她招手,道:“這與你無關,你已經夠細致了。”
“王上……”魏連翩便將手伸過去,兩人雙手相握,看似萬分恩愛。
微濃在旁冷眼旁觀,實在分不清魏連翩是做戲還是動了真情。正尋思著是否要私下詢問她一句,便聽聶星逸已然冷冷地道:“煙嵐郡主也太小瞧人了,我即便失了勢,也不會可憐到私吞藥材錢!我手裏有的是錢!”
微濃見他的確很虛弱,便也沒再多說什麼,輕輕放下手中賬冊,回道:“例行公事而已,你不必多心。”
“但願如此。”聶星逸冷哼一聲。
微濃心裏藏著事,也不欲在此多做逗留,便道:“那你安心養病吧!我改日再來。”
“你不是要替我看病嗎?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吃到煙嵐郡主親自開的藥方?”聶星逸麵露諷刺。
微濃沉吟片刻,到底還是拒絕了:“我學醫時日尚淺,比不得禦醫署精通醫術,恐怕愛莫能助。”
聶星逸卻是“嗬嗬”笑了兩聲,自嘲道:“看來我真得時日無多了,聶星痕啊聶星痕,真是好手段啊!”
他這話什麼意思?微濃神色一滯,不敢多想,轉身告辭離開。
幾人迅速回到未央宮,微濃立刻詢問連闊:“你看出什麼了嗎?聶星逸病情如何?”
連闊神色凝重:“從麵相上看,他至多隻有三年壽命,聽他話中的意思,他自己也清楚此事。”
微濃亦是娥眉輕蹙:“能查出他為何虛弱至此嗎?”
連闊沉吟片刻:“得看看他平日的吃食、用藥才能斷定。”
“這個不難,”微濃道,“我讓鎮國侯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