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妃已經在院子裏跪了兩個時辰了!”莫青向百裏介華報告道。
百裏介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專注著毛筆的行徑,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字躍然紙上,手上的動作沒有猶豫半分,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才兩個時辰,讓她繼續跪著吧!”
這是上官婉掙紮一夜後做出的決定,她決定將花名冊交給百裏介華,現在,她跪著祈求百裏介華放相府上下幾百口人一條生路。
其實,上官婉想明白了所有的利害關係,這一切都是百裏介華的陰謀,花名冊怎麼可能輕易落到她手上,蹊蹺至極,恐怕無論上官婉怎樣做,上官厥都難逃一死,如果她將花名冊交給上官厥,相府會死得更慘。
現在,上官婉能做的就是垂死掙紮,這一切不過是百裏介華下的一盤棋!
“王爺,王妃已經跪了四個時辰了!”
“才四個時辰,她想跪就讓她跪著……”
“王爺,外麵下雨了!”
雨水無情的擊打著上官婉,擊打著她最後的堅強,冰冷的雨水混著狂暴的風,讓每一寸肌膚都失去溫度,直至徹骨的寒冷席卷全身,上官婉終於支撐不住,在風雨中飄搖。
一把雨傘覆上了頭頂,上官婉看著眼前走進的一雙黑色半靴……
來人冷著臉開口,“如此大的雨,王妃可是要繼續跪著,本王可倦了,著實不想管你了,王妃是著急求死嗎?鶴頂紅,一丈白綾,本王任你挑,任你選……”
風雨嘈雜,對方的話卻一字不漏的鑽進上官婉的耳朵,她抬頭看了看眼前居高臨下的男人,開口,“求王爺放過相府上下幾百口,家父所為雖罪惡至極,但相府上下幾百口委實無辜,我不懂也不想懂這權利爭奪,隻求王爺高抬貴手。”
上官婉的聲音在風雨中嘶喊著,咆哮著,她似乎把所有的掙紮都化作這刺耳的音量,她冷笑,沒想到現在的她竟然為殺父仇人的家眷求情,人還真是可悲,一方麵恨之入骨,一方麵又懷著惻隱之心。
“真可叫本王刮目相看……”百裏介華看著抓住自己衣擺的細手,那雙手的主人正極力維持著自己將要倒下去的身體,搖搖欲墜。
最終,他還是彎下了腰。
上官婉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軟糊糊的,好像是離開了地麵,有些目眩神離的眩暈感,就像陷入一潭濕軟溫熱的泥沼。她在這溫暖的懷抱中暈了過去。
百裏介華看著懷中的女子,眉頭緊鎖,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為何會一而再的打亂他的節奏,沒錯,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原本計劃中的上官婉必定會將花名冊送到上官厥的手上。
上官厥收到花名冊,必然會垂死掙紮,餓狼反撲,那時他便將敵對勢力一網打盡,徹徹底底的打得幹淨利落,一招斃命。
然而,計劃的計劃卻是他的失算,上官婉將花名冊呈了回來,她是如何看穿這一切的,怎麼會清楚的看穿相府必死無疑。
求情?單為無辜的人求情?
她不在乎自己如何處置上官厥,直明上官厥罪有應得,如此深明大義,可真教百裏介華驚訝了!
雨終究是停了,然而,上官婉也倒下了,一睡不起,因為那天的瓢潑大雨,她榮幸受寒生病了。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水漾閣的,但生病卻是逃避現實最好的借口,沒想到真相揭開時,上官婉竟然會這樣抉擇,她難道不應該提把劍把相府上上下下全給解決了,然而,再來個自我了斷。
報了仇,還天地一個幹幹淨淨……
可惜,她沒有這樣做,選擇繼續苟活於世,還真的是苟活著,以殺父仇人之女的軀殼活著,如果可以,她想讚美上天給她設定的劇情,她的一生竟可以如此波瀾壯闊,如此狗血。
上官婉沒有耍任何性子,該喝藥喝藥,該看病看病,可藥喝了也不起作用,病沒有好轉是一回事兒,人一卻是點兒精神氣兒都沒有,而且話少得嚇人,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外麵的世界天昏地暗。
“小姐,謝芸霏在外屋,她想看看小姐,要請進來了嗎”,碧水輕聲說著話,自從上官婉病倒後,碧水碧綠一直揪著一顆心,片刻都不敢放下。
“請進來吧!碧水,你去歇息歇息,我不礙事的。”上官婉看著碧水青紫的眼眶,於心不忍,夜裏碧水碧綠總是換著守夜,她知道她們心急如焚。
但上官婉的心病卻沒有人能與之分擔,不知如何緩解。
腳步輕細,在寂寥無聲的屋子顯得格外清晰,謝芸霏輕輕緩緩的坐在床榻上,連謝芸霏自己都不清楚,她是怎樣和上官婉親近起來的,似乎是那樣自然而然的,兩人已經突破了陌生的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