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李三根對我說:“我把你送回賓館住得了。”
我說:“肯定不行,何隊已經安排人住進我房間了,會打亂他們行動計劃的。”
李三根沉吟片刻,說:“那就住到我房間吧。”
我怔了怔,卻沒有說話。
李三根一笑,解釋道:“你可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到外麵找地方,你住我屋。”
我說:“先進屋再說吧,站在外頭就像兩個拾荒的傻子。”
“那好,走吧。”李三根說著,抬腳往前走去。
走了沒多遠,李三根就停了下來,拿出鑰匙開了門,隨手開了燈,歉意地說:“多日子沒住了,裏麵有點兒髒。”
我說一聲沒事,就跟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黴味彌散著,和著花露水的香氣,怪怪的有些刺鼻。
李三根手忙腳亂的一陣忙活,先是開了窗,然後又掖藏起了淩亂的衣物,再燒開了熱水。
當他把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端到我跟前的時候,我有點兒小感動,覺得這的的確確是個好男人,就平靜地說了一句:“你別再去找地方了,就在這兒將就一晚吧。”
李三根呆呆望著我,臉上竟然有幾分錯愕。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朝著牆邊的簡易長條沙發努了努嘴,說:“我躺在那兒就行,一個晚上好打發的。”
李三根這才活泛過來,趕忙拿毛巾撲打著沙發,以此來掩蓋自己的慌亂。撲打一陣後,又從床底抽出皮箱,從裏麵找出了鋪蓋之物,放到了床上,這才對著我說:“你睡床上,我睡沙發。”
“不,我睡沙發,你睡床,你塊頭大。”
李三根咧開嘴笑了笑,說:“難得聽到有人說我個頭大,你好像是第一個。你就別跟我爭了,我一個大男人家,躺在床上能睡得著嗎?”說完,抓起臉盆接水去了。
我不再跟他爭,洗了一把臉,然後脫鞋上床,和衣躺下了。
李三根掩了門,悄然躺到了沙發上,睜大眼睛,呆呆瞅著房頂。突然想起了什麼,坐起來,小聲問道:“妹子,你習慣開燈睡嗎?”
“關掉吧。”我回答道。
李三根起身熄了燈,再躡手躡腳回到沙發上,直挺挺躺下來。屋裏瞬間沉靜下來,靜得很虛空。
我這是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人獨處一室,有點兒不習慣,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問:“李警官,你睡了嗎?”
“以後就叫三根吧,咱們之間,用不著那麼客氣。”
“睡不著就說說話吧,在學校習慣晚睡,這時候還沒睡意呢。”
“好啊,你想說什麼呢?”
“說說你吧,隨便說點啥都成,哦,就說說你家裏情況吧。”
李三根沉默良久,然後歎一口氣,說:“其實,我很少對別人提起家裏的事情,就當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說他家住在一個光禿禿的山溝溝裏,很窮,還有一個讀初中的弟弟,全家隻靠幾畝薄田維持生活。
幾年前媽媽查出了腫瘤,好在不是惡性的,要是能手術也許就完全好了。可家裏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爸爸就隻得跑到一家工程工地上去打工。偏偏又遇到了一個黑心腸的包工頭,一直拖著工錢不給。
爸爸是個急性子,就動手打了人家,一巴掌把那個人的鼻子給打破了,流了一點血。誰知那個包工頭跟當地派出所的人很熟,就找警察把他爸爸抓去了,要罰款,還要拘留。
說到這兒,李三根的低沉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說他得知消息後,跟何隊說明了一下情況,想請假回家看一下。何隊當時就氣得臉色烏紫,要了那個縣公安局的電話,找了熟人才把爸爸給放了出來。但那個黑心的包工頭還是以賠償醫療費為由,扣掉了爸爸半年的工錢。
李三根停頓一下,清一清嗓子,接著講了下去。
他說自己很幸運,遇到了好人,當何隊得知他們家的情況後,召集了隊上的其他人,當天就捐助了五萬元錢,讓他帶上回了老家,並破例允許了他半個月的假期,要他帶媽媽到縣城的醫院做了手術。
他說他媽媽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完全康複,都能下地幹活了。
說到這兒,李三根深舒一口氣,慢吞吞地感歎道:“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打那以後我對自己的工作也有了全新的認識,做個警察一定要為百姓主持公道,要把良心放在中間,萬萬不能倚強淩弱,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是弱者了,他們更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