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知道張路那時候的心情,喻超凡死了,她是欲哭無淚的,而我是唯一一個能讓她痛痛快快的傾訴完之後酣暢淋漓的哭一場的人,然而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真的是睡死過去了。
韓野端了盆子過來:“姚遠說你現在需要靜臥休養,至少一周的時間最好別下床,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小仆人,娘娘有什麼吩咐,盡管開口便是。”
我看著她們的臉色都很奇怪,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孩子還在,嚇死我了。
“沒必要這樣吧,下個床離洗手間這麼短的距離,有必要把我弄的跟四肢殘疾一樣嗎?”
盡管我表示抗議,但我還是乖乖的刷了牙,任由韓野幫我洗了臉,我就像個半身不遂,哦不,全身不遂的病人一樣,被韓野照顧的我連大腦都快退化了。
“三嬸熬了小米粥,我去給你端過來,你現在隻能吃點清淡的,你這一天一夜都在高燒中,姚遠剛剛才睡下,等他醒了,讓他再給你檢查檢查。”
等韓野出去後,秦笙羨慕的說:“現在遠哥哥都成了你的私人醫生,嫂子,你怎麼那麼幸福啊?”
張路掐了她一把:“死丫頭,你說什麼呢?要是能夠安安穩穩的,誰願意見醫生啊,也隻有你這個小花癡,天天願意跟醫生呆在一塊。”
秦笙吐吐舌頭:“我樂意,誰叫我喜歡遠哥哥呢,我現在去看我的遠哥哥睡覺咯,你們慢慢聊。”
本來氣氛好好的,張路突然憂心忡忡的問:“黎黎,你這一覺睡的,把我們的魂都給嚇跑了,你發燒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你還說胡話,你睡的迷迷糊糊的,一直拉著我的手喊禦書的名字,你這胡話要是被韓大叔知道了,你們倆之間又該發生矛盾了。”
說起禦書,我的眼眶就濕潤了。
張路拿了紙巾來擦我的眼角:“你別哭啊,你是不是夢見禦書了,你該不會是想他了吧,我可跟你講,你不能在韓大叔麵前表現出來,在我心裏,禦書算是你最完美的初戀了,我說的精神上的初戀?”
哪有人還分精神上的初戀和實際中的初戀,我欲哭無淚:
“路路,我要是告訴你一個十分沉痛的消息,你會不會跟我一樣,突然就昏迷一天一夜?”
張路撇嘴:“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大小姐的身子,你是因為懷孕初期身體不太好,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那天晚上又遇到了那麼大的事情,到了你心理承受的極限,加上熬夜抵抗力下降,又生了病才會昏迷這麼久,我和你不一樣的,我是你的保護神啊,我要是昏迷了,難不成你還能把我給叫醒?”
我握著張路的手:“謝謝你,有你真好。”
張路俯身抱了抱我:“寶貝兒,你現在終於知道我的好處了吧?你可要好好珍惜我,以後要用到我的地方還多著呢。”
聽著張路輕快的語氣,可能是我昏迷的事情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吧,她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
也許是她的眼淚一向不在人前,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她耳邊說:
“路路,禦書死了。”
張路的身子突然一震,隨後抬起頭來摸著我的額頭說:
“傻瓜,你現在已經夢醒了,別怕,不管夢裏有什麼妖魔鬼怪,你現在醒了,有我在,我幫你嚇唬夢裏的那些牛馬蛇神。”
我知道張路不願意相信,我晃了晃她的手:
“路路,這不是夢,是真的,禦書死了,那個在小樹林裏晨讀的男孩,那個備受眾人追捧的才子,那個會寫一手漂亮的楷體的禦書,他死了,死於車禍,死在楓葉凋零的情人路,死的時候被車壓碎了一條腿,不知道他在天堂還能不能走路。”
張路的眼淚吧唧吧唧的往下掉:“曾小黎,你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你怎麼能說這麼冷的笑話呢?”
我再一次重複了一遍:
“張小路,禦書死了,那個在小樹林裏看書的才子,他死了,七年前就死了,他沒有娶妻生子,沒有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沒有被紅塵俗世淹沒了他的才氣,他永遠活在了我們的記憶裏。”
張路還是不敢相信:“不可能,那天晚上死的不是喻超凡嗎?喻超凡那個廢物活著也是一輩子當鴨子的命,死了就死了,死不足惜,我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衝上去狠狠的甩他幾十個耳光,不,我應該打殘他,打到他隻剩一張能唱歌的嘴為止,也好過他羞死的死在石榴裙下。”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想喻超凡就算是死了也不安寧吧,一世的名聲,已經爛透了。
“好了,我們不說喻超凡了,那個狗改不了吃屎的家夥,死有餘辜,他的葬禮五天後舉行,是他的小粉絲們為送他最後一程,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我不知道隔天的新聞上是怎麼評說喻超凡的,我想那些話語一定很難聽,而張路看到那些文字,應該也很心痛吧。
但我不得不再一次重複:“張路,我跟你說的是禦書,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張路嗬嗬笑著:“禦書死了就死了,人生中有太多的人來來去去,那些去了的人,我們就都當他們已經死了。”
說到底,張路還是不信。
一時之間讓她接受兩個身邊的人去世的消息,確實有點讓人心裏承受不住。
我們都還年輕,鮮活的生命應該順暢呼吸,不能早早的就逃避這個或許並不美好的世界。
我已經不知道再用什麼樣的話語來說服張路相信這個事實了,直到臥室的人被推開,傅少川和韓野站在門口,韓野端著小米粥朝我走來,傅少川站在門口輕聲說:
“路路,禦書七年前就死了,死於車禍,禦書是我們的四弟,也是小榕的爸爸。”
張路整個人都呆滯了,突然冷笑著回頭:
“所以你們的出現,也是預謀已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