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又做夢了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從布達拉宮旅遊回來,我一直躲在鳳凰的小酒館裏,這個清幽卻能買醉的地方是我道館裏的學妹推薦的,我等著鳳凰落一場大雪,聽說古城的雪景美的能讓人忘記前塵往事。
遺憾的是已經十二月下旬了,冬雨淅淅瀝瀝的席卷而來,雪花卻連我的夢裏都不曾入過。
我又做了那個夢,當我泄了氣不想再和陳香凝爭鬥了,傅少川卻十分堅定的對我說,路路,我們結婚吧。
他牽著我的手,我們雙雙跪在陳香凝麵前,懇請她同意我們的婚事。
我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竟然如此卑微。
這些年來,我一直做這個夢,做著做著,原本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卻變得虛無縹緲了起來,到現在我都分不清楚當年的自己是不是犯了個花癡所以才會遐想出那麼多的事情,可傅少川的足跡卻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動。
“蘇筱,你怎麼來了?”
蘇筱就是我在道館裏的學妹,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是一個喜歡短發的幹練的小女生,每天背一個鉚釘包穿梭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對她多加關注是我升級黑帶之後,好久都沒去道館的我從那些喜歡八卦美女的師兄弟們嘴裏聽說,道館裏來了一個小太妹。
於是我對這個有幾分像我的小太妹產生了興趣,之後我們在道館見過一麵,她穿著白色的道服經人引薦來到我麵前,畢恭畢敬的朝我鞠了一躬,聲音響亮而又柔和的喚了我一聲:
前輩。
就是這一尊稱,讓我對她的好感莫名的多了幾分。
後來切磋的多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才改了口,在道館裏稱呼我一聲學姐,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們都是師大的學子,我比她年長四歲,我大四畢業的時候,她才大一。
平時我們接觸的時候,我不太喜歡聽到類似於前輩啊學姐啊之類的稱呼,所以她會叫我路路,我對這個稱呼很喜歡,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
眼下在酒館裏見到她,我倒是吃了一驚。
她的手中拿著平板電腦,打開後遞給我:“凱哥讓我交給你的,我聽夢回說你在這兒住了很多天了,凱哥今天回星城了,臨走之前讓我把這個給你,說你懂的。”
我當然懂,那天送曾黎回去後,我轉身走了。
後來聽說陳曉毓死了,這個橫亙在我和傅少川之間那麼多年的未婚妻終於慘死在自己淫欲之下,我不知道傅少川會以何麵目接受陳曉毓的死訊,我也不知道他的內心經受過怎樣的煎熬,我們說好誰都別放過誰的,我最後還是選擇放過自己。
一生太漫長,毫無結果的活著心太累。
傅少川跟隨著我的足跡,每到一個我去過的地方就會在微博上給我表白,短短幾十天的時間,他已經圈粉無數,許多的小姑娘都在幻想自己要是有一個如此長情且浪漫的男朋友該有多好,可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些不曾說出的痛苦,才是心中最大的毒瘤。
當年,麵對陳香凝的竭力阻撓和傅少川的苦苦挽留,我和他有個約定,隻要他對我的愛情能夠度過七年之癢,我就敢不顧一切的嫁給他,哪怕沒有父母祝福,哪怕我得不到任何人的讚同,哪怕我將要麵臨陳香凝收回股份後,那一份壓在傅少川身上的巨額貸款,我什麼都不怕,隻怕他愛的不夠堅定。
如今七年之癢即將過去,我心底的恐慌無人能懂。
我真的可以不顧陳香凝的反對和傅少川結婚嗎?
不被長輩認同的婚姻真的能白頭偕老獲得幸福嗎?
還有一個如針尖一般紮在我心裏的陳曉毓,真的就會因為生命終結而從傅少川的心底徹底抹去嗎?
“路路,你現在去追凱哥的話,還來得及,他剛走沒多久,我瞟了一眼他買的票,下午從懷化回星城,夢回的車就停在院子裏,這是鑰匙。”
蘇筱丟給我一串鑰匙,我和廖凱在這個小酒館裏住了小半個月,我依然愛說愛笑,每天都把自己灌醉了才罷休,廖凱很少說話,沉默寡言的坐在我身邊,也不勸我。
樓夢回起初還會過來勸我幾句,後來幹脆就放棄了,隻是我嚐到這幾天的酒寡淡了許多。
“蘇筱,你什麼時候來的鳳凰?我聽說你的事情了,你...還好嗎?”
我回過神來,將平板電腦丟在床頭,那串鑰匙我不動聲色的放在了床頭櫃上,我和廖凱之間注定了有緣無分,這些年我逢場作戲的找過無數個男朋友,傅少川都一一笑納了,可每一個向我求婚的人都讓我感到恐慌,那種生命中從此沒有他傅少川這根刺存在的生活,我受不了。
所以我不會去追他,他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終將麵對內心的選擇。
蘇筱瘦了很多,以前那個清爽幹練的小女生,才入圍城兩年的時光就變了個模樣。
她留起了長發,如今已經長到鎖骨處,短發的蘇筱雖然給人一種假小子的感情,但她五官長得好,盡管經常曬太陽也不怎麼注重保養,皮膚卻依然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一雙眉眼,天生的就漂亮,我記得曾黎見過蘇筱一麵,還好奇的問我,練跆拳道的時候,為什麼蘇筱穿的像個男生一樣卻要化妝。
後來我傻乎乎的去問了師兄,師兄告訴我,蘇筱從來不化妝,她的眉毛稍加修飾就會很好看,根本不需要再描眉,尤其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因為睫毛濃密且長,所以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化了眼線。
天生麗質的蘇筱自從嫁入豪門之後,那股英姿颯爽的幹勁不見了,倒是多了幾分女人的婉約。
相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那個敢闖敢拚的蘇筱。
蘇筱莞爾淺笑,一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整整齊齊。
但是她的笑容裏卻摻雜著很多的無奈:“路路,我今年本命年。”
本命年是個坎兒,我身子前傾給了她一個簡單的擁抱:“拿出你的勇氣來,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如果愛他,就抹掉所有痛苦的往事好好愛下去,如果不愛了,轉身離開,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前進的腳步,好的男人是一杯陳年佳釀,會在燈紅酒綠之時微醺你的每一寸神經,讓你沉醉而歡愉,但是壞男人就像一杯毒酒,浸入肌膚之後,沒有人能在毫無解藥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種治愈感情的解藥,唯有時間,和自己的決心,才能化險為夷。”
蘇筱驚訝的看著我:“路路,你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嗎?”
我啞然失笑:“算是吧,你什麼時候回星城?”
蘇筱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的神色,麵色蒼白,我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不自覺的哎喲一聲,整個身子沒站穩當還差點摔了下去。
我伸手去拉她,她那種下意識的閃躲讓我心存疑惑。
十二月末的鳳凰下著細雨夾著寒風,異常的冷,但屋子裏開著空調還是很暖和,她的羽絨外套掛在門旁的衣架上,上身一件彩虹色的毛衣,裏麵加了一件保暖內衣,我把她的袖口挽起來之後,才發現她的手臂上有好幾塊很大的淤青,怪不得我睜開眼睛見到蘇筱的時候,總覺得她怪怪的,好像不太敢正視我的眼睛。
我開了屋子裏的燈,手臂上的淤青清晰可見,就連臉上都有一道細小的劃痕,像是被指甲劃過一般。
“蘇筱,誰打你了?是不是曲莫寒?他這個死變態,你等著,姐姐回星城幫你討回公道。”
說起來我還是六年前做過曲莫寒的秘書,雖然跟他的交際不深,但他的變態禁忌我卻是早有耳聞的,而且他很愛自己的前妻,兩年前不知為何和前妻離了婚,閃電般的就娶了蘇筱,我沒參加蘇筱的婚禮,一是她瞞了所有人,二是傅少川說要帶我去的時候,我正和一個男模鬼混,直到前不久聽說蘇筱發生了一些變故,我才知道她不但和曲莫寒那個變態結了婚,還成了一個七歲孩子的後媽。
蘇筱急忙攔住我:“路路,你誤會了,曲莫寒他不敢打我,我隻是自己不小心磕絆到了,不礙事,你既然不去追凱哥的話,那就下樓吃東西吧,夢回今天做了紅糖蒸糕,你快去嚐嚐。”
說起樓夢回,我雖然跟她不是很熟,但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林妹妹一樣,據說名字是她自己後來改的,原因如名字一般,是她很喜歡紅樓夢,尤其是喜歡林妹妹。
我以為開店做生意的女人都應該像武林外傳裏的佟湘玉一樣,沒想到樓夢回卻是個嬌弱到讓人都不敢大聲對她嗬斥的女子,偏偏她生了一張柔婉且古典的臉,總讓人聯想到現代版的林妹妹,隱居在這座煙雨古城之中的她,身上給人一種似仙嫋嫋的感覺。
“蘇筱,如果曲莫寒那個王八羔子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個人打不過他,我就...”
蘇筱不由得笑了,輕快的安慰我道:“知道你會搬救兵,快下樓吧,說不定救兵很快就來了呢。”
我的直覺告訴我,蘇筱的話裏有話。
但她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卻能淡然自若,我確實佩服她。
“蘇筱,樓夢回身上是不是有個像林妹妹一樣淒美的愛情故事?”
下樓的時候,我忍不住就八卦了一下。
蘇筱笑而不語,樓夢回在樓梯口語氣悠然的問:“廖凱已經回星城了,張路,你不去追嗎?”
我本想問一句,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走了我就一定要去追,但話到嘴邊我又咽下了,轉而問道:“蘇筱說你做了紅糖蒸糕,夢回,你到底有多少才藝沒展示出來?”
這半個月我可是飽了口福了,樓夢回每天做的飯菜和點心都不帶重樣的,她養了一隻小貓咪,名喚寶兒,她的興趣除了逗貓咪和彈古箏,剩下的就是研究美食了。
蘇筱在客廳裏坐下,給我倒了一杯溫開水:
“比起古箏來,我們姐妹裏夢回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但要是說起廚藝,夢回就隻能屈居第二了,以前的樓夢回是個煎雞蛋都能把自己的小蠻腰上炸三個水泡出來的人,不信的話你去看,她的腰上現在還有三個水泡留下的疤痕。”
樓夢回淺淺淡淡的回了一句:“疤痕沒了。”
我好奇的問:“你這疤痕怎麼沒的,正好我身上也有兩個窟窿眼,怪難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