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街知，我宋洞明是涼黨，提攜幾個北涼後生也合情理吧？”
宋洞明此語一出，大太監大氣不敢出，心想這宋先生也一把年紀，怎麼說話還是這麼直。
“宋先生說笑了。”趙鑄笑著擺了擺手，“此子的文章見識深遠，足可以位列甲等進士，宋先生為了自己清名，避嫌把人家放進了乙等，這些自私心思朕都是知道的。”
宋洞明也不解釋，“此例自古有之，臣也非年年都是監正，還特意去驛館尋了他，說了此事。”
“先生剛才還說，他堅持回幽州？”
“是的，小子戀鄉，且家中尚有寡居的母親，堅持要回幽州。”
“寡居……”趙鑄喃喃道，“難道？”
“是……”宋洞明知道陛下在詢問什麼，北涼參差百萬戶，孤兒寡母的家庭竟然成了常態，這便是北涼鐵騎這數十年來戍邊的產物。
“哎……”趙鑄一聲歎氣，“你先前說，你也堅持，又是為何？”
宋洞明臉色一沉，彎腰拱手道：“臣私下見了陸先生，還望陛下既往不咎。”
趙鑄臉色一冷，這已經踩到了他的禁區，在他眼裏，陸詡是自己躲在陰影裏扶手算定的軍師，宋洞明是自己擺在桌上光鮮亮麗的先生，都是自己的股肱之臣，同時又都是掌握國家命脈的能臣，是自己需要忌憚和防備的人，所以，這二人就算興趣相投也斷然不能有一絲一毫的交情。
“陸先生，給你說了什麼？”趙炔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冰冷，“不會是些學問上的討教吧？”
“陸先生給了臣一個消息。”宋洞明知道趙鑄心中所想，但為人臣者，要做到問心無愧便要忍受這些猜忌，“右鬆的娘親，一個人把他拉扯大，靠的就是一手繡工，先是幫一些富人家的夫人小姐做衣服，後來……”宋洞明頓了頓，“進了北涼織造局。”
趙鑄一愣，又是北涼織造局，這個離陽北莽棋盤裏的兵家必爭之地……
“這個消息為何需要趙構告訴你？”
“這才是關鍵所在，他的娘親履曆十分幹淨，北涼方向卻一直隱瞞她進過織造局這個事實。”宋洞明解釋道，“幽州將軍皇甫秤其人能力極強，陸先生，花了不少功夫。”
“明白了。”趙鑄一點就通，很快就明白了宋洞明不留許右鬆在翰林院的原因，心中有些感慨，“宋先生良苦用心，朕在此謝過。”
宋洞明躬身拱手，嘴角微翹，和細膩的君主共事就是如此有趣，你的細微動作和用心全在他眼底，隻需全心全意即可。
滿載著鮮藕的車隊駛出宮門，冰嵐便吩咐太監們領著後麵的貨車直接去後宮在宮外的店麵，很多達官貴人已經翹首以盼今年的“禦藕”。而領頭的馬車卻停在了路邊。
等到眾太監與貨車走遠，冰嵐小聲問了問車裏人，“娘娘，咱們去哪兒？”
“去九九館。”